“不敢!萬萬不敢啊大人!”李凌峰連連拱手,額角隱有汗意,“小人活了四十載,何曾經歷過這等駭人之事?實在是心膽俱裂,六神無主……如今得見兩位大人親臨,我等如見救星,懇請大人務必垂憐,庇護我仁德醫館上下……”
說到此處,他聲音陡然壓低,趨前一步,幾乎耳語般道:
“學子們已是驚弓之鳥,連家都不敢回了……若兩位大人肯屈尊在敝館盤桓兩日,無論此事最終能否查明,每日……小人願奉上十兩紋銀,聊表寸心!”
你把誰當保鏢呢?劉煜剛想瞪眼,可聽到後面的報酬後,瞬間接受:“錢不錢的不重要,為民除害本就是我們職責。”
…
仁德書院坐落於江寧郊外,佔地頗廣,氣象端凝。
李家祖上曾出過一位巫醫,更留下萬貫家財。然子孫輩雖經商有道,於醫道一途卻無甚建樹,家傳衣缽幾近斷絕。李凌峰這一代,方算真正承繼祖業,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良醫。
李凌峰秉性仁厚,年少時便懸壺濟世,揹負藥箱跋涉於大江南北,扶危濟困,施藥看診,分文不取。
待到中年後,李凌峰方攜半生行醫心得回到江寧故里。他傾盡祖上所遺萬貫家財,創辦了這間仁德醫館,立誓以仁心仁術濟世活人。
步入醫館院內,羅安與劉煜分頭行事,劉煜自去學子醫師,羅安則隨李凌峰步入內堂,看似閒談,實則暗藏機鋒。
“羅大人明鑑,自敝館創立以來,行事向來謹守本分,從未開罪於人。”李凌峰引羅安落座,眉宇間憂色深重,語氣帶著劫後餘生的餘悸,“此等兇案初現時,小人第一時間便報了官。豈料……豈料竟是妖邪作祟!可它為何偏偏盯上我仁德醫館?”
羅安指尖輕叩桌面,沉吟道:“李大夫,依你之見……可曾有過門下學子行差踏錯,誤診致人殞命之事?須知逝者若怨氣深重,難保不會化作厲鬼妖邪,尋隙報復。”
“絕無此事!”
李凌峰神色篤定,顯然對此早有思量,“小人特意一一查問過,況且,醫館明文規定,弟子在讀期間嚴禁私下接診。”
他眉頭緊蹙,認真地補充道:“再者,退一萬步講,即便真有學子誤診致人身故……冤有頭債有主,那妖邪為何不尋正主,反倒遷怒殺害其他無辜醫師?”
羅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目光銳利如錐,盯在李凌峰臉上:“李大夫此言差矣。妖邪若還懂得遵循那套‘冤有頭債有主’的人間道理,那也稱不上是妖邪了。”
他心中暗忖:此人言語條理分明,神情懇切不似作偽,若非句句屬實,便是早已將這套說辭演練得爐火純青。
李凌峰長嘆一聲,愁眉深鎖,像是忽然捕捉到一絲飄忽的念頭:“那……那會不會是……有人假託妖邪之名,實則是因我仁德醫館礙了某些同行的財路,蓄意構陷加害。
“這個暫時無法排除。”
羅安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二人會在此駐留兩日,以觀其變。在此期間,所有學子務必留在醫館,不得擅自外出,以免再生無謂犧牲。”
他心中思索:既然那邪祟對仁德醫館的醫師如此“青睞”,與其在外盲目巡訪,不若在此張網以待,守株待兔反倒更易有所斬獲。
李凌峰聞言,如蒙大赦,連連應聲道:“明白!小人明白!小人這就為兩位大人安排清靜廂房。接下來……醫館上下安危,全仰仗兩位大人了!”說罷,他深深一躬。
午後,日影西斜。
羅安與劉煜皆已換上仁德醫館的素色醫袍,在僻靜的後院涼亭碰頭,以免驚擾了可能潛伏的妖物。
“劉哥,可有探得眉目?”羅安壓低聲音問道。
劉煜一掌拍在石桌上,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這姓李的,著實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果然!我就知曉他必有所隱瞞!羅安追問道:“哦?細說?”
劉煜那酸溜溜的語氣幾乎能擰出醋汁來:“呸!這老小子,面兒上裝得跟個道德君子似的,背地裡卻是個色中餓鬼!這幾年間,他竟前前後後為五位青樓女子贖了身,其中三位可都是花魁娘子!”
他重重放下茶杯,瞪著羅安,像是要拉他共情這份不公:“昨兒個跟你提的那位玲瓏姑娘,記得不?就是被這老不修贖回去當了第七房小妾!四十好幾的人了,還這般生龍活虎……真是旱苗望雨枯欲死,洪澤滔天澇不休!除了玲瓏,還有瑞軒樓的翡翠小姐、晴華苑的牡丹夫人……三位!整整三位花魁啊!這他孃的……得揮霍多少雪花銀?”劉煜說到最後,簡直是捶胸頓足。
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