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敲門聲格外清晰,一股熟悉的香粉味悄然從門縫滲入。
“嘎吱——”
羅安起身拉開門,徐夫人正站在門外。
她換了身明藍色衣衫,襯得人端莊典雅,手裡穩穩端著碗雞湯。
“夫人這時候過來幹什麼?”羅安心頭瞬間繃緊。四十歲的婦人,有時比妖物更可怕。
徐夫人唇角漾開笑意:“今日先生救了我女兒,我特來道謝。這碗湯是用上好人參、鹿茸細細燉的,金貴著呢,先生務必嚐嚐。”
原來是為這事…羅安面上客氣:“夫人言重了。護佑百姓,斬妖除魔,本就是我輩鎮妖師分內之事。”
話音未落,徐夫人倏然瞪大了眼,豐腴的身子誇張地顫了顫:“先生這話說得…可真好,只是先生當真是巫醫?您那身手,可不像尋常大夫…”
“……”
羅安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帶著一絲無奈,“夫人,還請慎言。這世道,誰說懸壺濟世的,就不能提刀斬妖了?”
徐夫人貝齒輕咬下唇,點了點頭:“是我見識短淺了。其實……半夜前來叨擾,妾身另有一事相求。”
“夫人但說無妨。”羅安道。
徐夫人似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間,最終只化作一句低語:“妾身深知巫醫手段通玄,能窺見常人難見之秘…只求先生,”
“無論您今日或往後,瞧見了什麼…都請千萬守口如瓶。年少時,誰沒做過幾樁荒唐事?俱是…過眼雲煙了。”
“這是自然,夫人放心。”羅安頷首應承,心中卻已轉了幾個彎,他確有職業操守,只是…這荒唐事指的是徐小姐的往事?
得了承諾,徐夫人這才深深一福,悄然離去。
屋內,雞湯的濃郁香氣直往鼻子裡鑽。羅安端起碗,仰頭灌下。溫熱的湯汁滑過喉嚨,舌尖卻嘗不出半分滋味。徐夫人那番意有所指的話,已讓他的思緒如這湯上浮油般,無聲地散開了。
趙豐的父親跟徐縣令是摯友,按照這個時代的習俗,兩家孩子定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就算沒能走到一起,趙豐的父親也不該如此反對。“嘶”…羅安忽然恍然,倒吸了口涼氣:“恐怖如斯!”
……
翌日清晨。
一夜安眠,羅安只覺靈臺澄澈,元神飽滿如初。方一內視,便見那恢復的元神正穩穩盤踞,將趙豐的妖魂吸納、煉化。
屬於趙豐的記憶碎片,也隨之湧入他的識海。
>記憶的大致輪廓,確與徐小姐所言相仿,那痴纏、那執念、那悲劇的結局。
然而,在趙豐記憶的深處,一段被徐小姐刻意隱去的真相,如同塵封的畫卷般緩緩展開,直指她的真正身世。
記憶中,趙豐滿懷希冀地央求父親前往徐府提親,換來的卻是父親趙員外雷霆般的震怒與斬釘截鐵的拒絕。
彼時的趙豐只當是父親一時不願,尚不死心。他暗自盤算著,託人弄來了幾壇窖藏多年的好酒,準備借酒勁再與父親好好分說一番…
眼見父親已被酒意浸透,趙豐鼓足勇氣再次開口。不料,醉眼朦朧的趙父嘶聲吼道:“孽障!她是你妹妹!親妹妹!你們怎能…怎能在一起?!”
這短短一句,字字如九天驚雷,狠狠劈在趙豐天靈蓋上!他腦中轟然炸響,一片空白。巨大的資訊洪流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認知,幾乎將他逼瘋。
妹妹?他視若珍寶、拼死求娶的心上人,竟是血脈相連的胞妹?!
他無法接受!這荒誕的的現實,巨大的悲慟和混亂徹底擊潰了他。藉著未散的酒勁,他嘶吼一聲,撞開房門,不顧一切地衝入了茫茫夜色。
他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便跑出了家門,喝了酒後本就不清醒,趙豐不知何時就跑到了懸崖邊,心灰意冷又傷心的他,失足墜落懸崖身亡。
死後的趙豐心有怨念未散,便化作鬼祟作惡,他原本想要去找徐夫人報仇,若非是她跟自己父親亂搞,心愛之人又怎麼會成為自己的妹妹?
不過徐夫人身上掛著枚玉佩,那是從佛寺求來的,趙豐暫時無法近身,便只能躲在徐小姐房間裡。
日日夜夜看著心愛的女人,趙豐的怨念開始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