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7月3日,暮色漸漸籠罩大地,鮮血如潮水般浸染著戰場。無論是在蒙蒂羅內還是在洛納託,都爆發了慘烈至極的戰鬥。
表情麻木不堪、眼神空洞的撒丁士兵和一些疲憊不堪的法軍士兵,在神情冷峻的奧地利士兵的嚴密監視下,踉踉蹌蹌地幫忙運送著數不清的屍體和哀嚎不止的傷員。
這場殘酷的戰爭奪走了數萬人的生命,按照天主教的傳統,其實更傾向於將逝者安葬入土為安。然而,現在既沒有充足的時間,也沒有足夠的人手,為了防止可怕的疫病爆發,火葬成了一個迫不得已卻不得不採取的安全方法。
經過與佈雷西亞教區的主教吉羅拉莫·維澤裡一番激烈的爭論之後,主教最後還是皺著眉頭,勉為其難地同意了這種非常規的火葬方式。
羅拉莫主教帶領著一小隊神情肅穆的神職人員緩步走向臨時搭建的祭壇,遠處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半邊天空。他深吸一口氣,用悲痛欲絕的語調開始了這次前所未有的大規模火葬儀式。
“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主啊,求你賜予他們永恆的安息,讓他們的靈魂永遠沐浴在你的光明之中。”
站在不遠處計程車兵們聞言也開始在胸前虔誠地畫著十字,悲傷的情緒如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很多士兵開始低聲抽泣,有的甚至失聲痛哭。不論是奧軍還是曾經的敵人,此刻都將在這場巨大的火葬場中煙消雲散。
“戰後的統計資料出來了嗎?”弗朗茨雙手從滿是疲憊的臉上緩緩放開,抬頭問著剛剛從威尼斯風塵僕僕趕回來的副官卡爾。
副官卡爾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吞嚥了一口唾沫,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陛下,我們這次陣亡士兵1萬3千餘人,傷1.1萬餘人。擊斃敵人2萬餘人,俘虜4萬餘名俘虜,其中大部分是撒丁軍隊,尚且還有數千潰兵流竄在倫巴第各地。”
“法軍第二軍軍長麥克馬洪將軍也在戰鬥中被擊斃,另外還俘虜了一名師級指揮官。哦對了,撒丁的一位軍長多梅尼科將軍也被我軍生擒,連帶著他的一個警衛營。”
“根據戈爾德上將的詳細報告顯示,撒丁軍隊計程車氣已經低落到了谷底,嚴重缺乏補給。這些撒丁軍隊裡面有很多本來就是倫巴第王國的居民,被強行徵召入伍的,許多人一見到帝國的旗幟就爭先恐後地來投降。”
總參謀長赫斯男爵試圖寬慰道:“陛下,儘管我軍損失慘重,但我們這次取得的戰果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自1815年以來,歐洲從未有過如此輝煌的勝利,當然,這是三場戰鬥合在一起的成果。”
弗朗茨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嗯,陣亡將士的家屬要按照新制定的補償標準,給予豐厚的撫卹金和土地。受傷士兵若因此致殘,待登記造冊完成後,由重新組建的榮軍院妥善安置。”
“至於撒丁軍隊,接下來以誘降為主,哎,能減少損失就儘量減少吧。”
“嗯,陛下,我們接下來是否按照預定計劃穩步推進?”
“嗯,米蘭仍然是我們的首要目標。拿下米蘭之後再一步步向前推進。至於加里波第那邊,暫時按兵不動,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去與他談判了。”
“遵命,陛下。”
由貝加莫之戰、蒙蒂羅內之戰、洛納託之戰三場幾乎同時爆發的戰鬥可以合起來稱之為佈雷西亞戰役,這無疑是奧法撒戰爭的重要轉折點。法-撒聯軍自此失去了進攻的勢頭,被迫轉為防守姿態。
...
米蘭,剛剛逃回來的拿破崙三世悄悄的透過馬車窗簾縫看著街道上的民眾,再也沒有當初入城時候的歡呼雀躍,一個個面如菜色的民眾惡狠狠地盯著這輛裝飾豪華的馬車。
也不知是誰率先扔出了一塊石頭,很快,群情激奮的民眾一邊高聲咒罵“滾出米蘭!”,一邊用隨手撿到的雜物狠狠砸向車隊。當然,現在可沒有以前那種菜葉子和雞蛋可扔了,現在這都是奢侈品。馬車兩旁計程車兵們拼盡全力維持著岌岌可危的秩序,奮力阻擋著洶湧而來的人潮。
拿破崙三世苦澀地笑了笑,喃喃自語道:“當初就不該趟這趟渾水啊。早知如此,還不如藉助奧爾西尼那件事從撒丁王國那裡狠狠敲詐一筆算了。兩個大國之間的較量,變數實在太多了。”
成王敗寇,莫過於此。
很快,拿破崙三世到了米蘭市政廳,經過簡單的洗漱之後,會見了剛剛趕過來的阿道夫·尼爾將軍和法國外交大臣亞歷山大·弗洛裡安·約瑟夫·克洛納·瓦萊夫斯基伯爵,自己的堂弟,拿破崙皇帝的私生子。
瓦萊夫斯基伯爵心中實則苦悶萬分。自己的堂哥拿破崙三世經常瞞著自己和別的國家進行秘密的外交談判,把他設計的一些外交局勢搞得一塌糊塗,法國和撒丁王國簽訂的密約《普隆比耶爾協定》他之前是一點也不知道,再後面還有《俄法密約》,他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外交大臣的作用在哪裡,鑑於堂哥這種樂於撇開自己籤協議的樣子,他決定要發揮點作用。
結果剛到米蘭就聽到了阿道夫·尼爾將軍的驚人訊息,聯軍慘敗。
拿破崙三世強作鎮定,對尼爾將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尼爾,多虧了你,阿爾卑斯山集團軍才能安然撤退。真是太感謝你了。”
尼爾將軍微微欠身,謙遜地回應道:“陛下,這是我應盡的職責。我已經安排軍隊去接應剛剛撤回來的弗朗索瓦將軍的部隊,相信這部分人馬也能安全撤回。”
拿破崙三世轉向瓦萊夫斯基,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葡萄酒,一邊隨口問道:“瓦勒夫斯基,阿奇爾派你來幹什麼?“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似乎想借酒澆愁。
瓦萊夫斯基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出另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陛下,德意志邦聯對我們宣戰了。”
拿破崙三世聞言一愣,杯子險些從手中滑落。他定了定神,示意瓦萊夫斯基繼續說下去。
“他們要求我們立刻退出奧撒戰爭,並且...交出阿爾薩斯-洛林公國。”瓦萊夫斯基小心翼翼地補充道,生怕這個訊息會徹底激怒他的堂哥。
出乎意料的是,拿破崙三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呵,這幫蠻子還真是好笑啊!阿爾薩斯-洛林公國早就是歷史了,如果這個都能被要求的話,荷蘭、瑞士是不是也該被他們納入所謂的德意志邦聯?要不然我們乾脆恢復法蘭克王國得了!”
瓦萊夫斯基伯爵沉思片刻,小心地勸說道:“陛下,如果真的因為撒丁王國這個小國,就開動全國戰爭機器,與德意志聯軍展開激戰,恕我直言,最後恐怕只會便宜英國人和俄國人。”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蒙特福特親王已經收到了熱羅姆親王陣亡的訊息。他託我轉告您,希望您以大局為重,帝國政權的穩定不容有失。”
拿破崙三世聽罷,沉默良久。他緩緩撫摸著自己標誌性的小鬍子,終於開口道:“嗯,你說得對,瓦萊夫斯基。我之前確實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呵,現在想想,我竟被亞歷山大那個混蛋給耍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氣衝衝地罵道:“他說要給我牽制住十五萬奧軍在邊境,結果呢?他牽制了個屁!”
瓦萊夫斯基急忙安撫道:“呃...陛下,密約這種事情本就半真半假,做不得真。而且沙皇他的確在邊境駐軍了,勉強算是完成了協議內容。”
拿破崙三世深呼吸幾下,努力平息怒火。他的小鬍子又微微翹起,開始冷靜分析局勢:“我們在梅斯、斯特拉斯堡等地都修有大量要塞,那個普魯士下士的水平還沒高到能迅速攻克的地步。”
他嘆了口氣,有些遺憾地看向瓦萊夫斯基:“不過我也沒想到奧軍的水平比撒丁軍隊高出這麼多。看來,我之前安排科蘇特鼓動的二次起義恐怕又要失敗了。”
阿道夫·尼爾將軍搖了搖頭,直言不諱道:“陛下,匈牙利那邊確實是一步好棋,畢竟牽制了不少奧地利軍隊。但現在的關鍵還是在倫巴第。我不得不問,您是否真的要為撒丁人流乾我們法蘭西人最後一滴血?”
尼爾將軍直言不諱,法軍現在除了本土防禦力量之外,還有一支精銳在阿爾及利亞,但是在撒丁王國投入的精力實在是太多了,不計算各種貸款、物資,還有數萬法軍的性命,這都讓尼爾將軍覺得繼續這場戰爭沒有必要。
拿破崙三世注視著尼爾將軍堅定的黑色眼眸。雖然將軍的話有些刺耳,但比起那個丟了第一軍還拍馬屁的雅克,這位將軍顯然更值得信賴。
他輕拍了拍尼爾寬厚的肩膀,語氣堅定地說:“談,我們要邊打邊談。戰爭終究是政治的延續。”他轉向瓦萊夫斯基,吩咐道:“瓦萊夫斯基,你去佈雷西亞。弗朗茨就在那裡,你帶著我的信去。我想弗朗茨應該也不願意看到英國、俄國插手談判。是時候該有個體面的和平了。”
“遵命,陛下。”瓦萊夫斯基恭敬地行禮應道。
至於撒丁王國,很不幸,它並沒有資格登上談判桌。畢竟,這場戰爭歸根結底是法國與奧地利的直接對決。而科蘇特,和歷史上一樣,當拿破崙三世決定要談判的時候,他也就被拋棄掉了,說到底是早晚的問題。
...
都靈,薩伏伊王宮。
儘管拿破崙三世釋出命令封鎖這次戰役實際結果,但撒丁王國還是需要通知的,接收到電報的撒丁國王維托里奧·埃馬努埃萊二世在內閣會議上急暈了過去,就在御醫想要放血的時候,又慢悠悠的甦醒了過來。
“我的大軍啊!”埃馬努埃萊二世哭喪著喊道,這可是積攢了十年的家底,又是加稅,又是捐錢攢出來的部隊,最後又擴編成這樣,根據撒丁將領的私人電報,恐怕十二萬士兵只能剩下6萬餘人,大部分人都是在戰鬥中潰逃,有一些倫巴第本地人帶著他們就去投降去了。
加富爾首相面色鐵青,眉頭緊鎖。他緩緩開口:“陛下,如今之計,恐怕只能想辦法和談了。”
“和談?”埃馬努埃萊二世苦笑著反問,“首相閣下,你是弗朗茨的話,你會怎麼和談?”
加富爾首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心裡清楚,奧地利皇帝這次恐怕不會再放過撒丁王國了。就算國王再次退位,也難以平息弗朗茨的怒火。整個撒丁王國很可能會成為歷史的塵埃。
但他還是強迫自己保持理智,低聲說道:“儘管如此,趁著我們還有一些優勢,議和至少可以減輕一些損失。“
“陛下,現在說這個還為時尚早!我們還掌控著半個倫巴第王國,北部還有加里波第將軍的部隊。別忘了,法國人仍是我們的盟友,而奧地利後方又有叛亂。我們還有希望!”身材削瘦的戰爭大臣阿方索·莫爾莫拉將軍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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