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弈宮,言慎剛準備去武英殿修煉一下劍術,就看見一名面白無鬚的老內監手提裳擺,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遠遠的朝自己喊道:“二公子!二公子!”
言慎感到有些訝異,因為這名老內監不是旁人,正是父親身邊最信任最得力的內監總管,林通。
林總管在宮裡頭也服侍了幾十年了。據說打小便進了宮,一直跟在先君弈靖侯的身邊行走,可謂是宮裡頭不折不扣的老人了,就連自己,平日裡對其也是尊敬有加,整個弈宮,可以說沒有人比他更熟悉的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閱歷豐富的人,什麼時候見他如此失態過?
不多時,林通就一路小跑來到了言慎跟前,扶著宮牆氣喘吁吁的喘道:“二公子,您,咳咳,您可算回來了!君上他,君上他昏過去了!”
什麼!
言慎心頭一震:“林總管,到底怎麼回事?”
林通稍稍順了口氣,神色卻不見有半點放鬆:“半個時辰前,君上突然說感到劇烈頭痛,叫老奴親自去喊太醫署的醫官過來瞧瞧,老奴見君上的臉色著實難看,放心不下,便吩咐了其他人去傳喚。可當老奴轉身回到建章閣時,就看見君上已經倒在了書案上昏迷不醒,嚇得老奴趕緊叫人將君上護送回寢宮。同時老奴聽聞公子已經出宮了,於是差人四處尋找,可算將公子給盼回來了。”
聽完林通這一連串的陳述,言慎的心中愈發感到不安。
父親這些年的身體確實大不如前,可還從未像今天這樣忽然暈厥過去,只怕這次的病情非同小可。來不及多想,言慎轉身便往弈侯的寢宮方向快步走去,一邊走一邊詢問身後的林通:“醫官們可都來了?”
“全都來了,正在寢宮內給君上把著脈呢。”林通步履匆匆的邁開雙腿,努力跟上言慎的步伐。
只是這一路上可把林通給累壞了,本來自幼身受閹刑,體力就不如正常男子,再加上年紀大了,這麼一路跟著小跑下來,林通只覺的下一個要倒下的就是他自己了。
約莫走了一刻鐘,二人便來到了弈侯居住的寢宮,遠遠的就瞧見門口有婢女和內監們進進出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濃濃的慌亂不安,待言慎走進殿時,眾人這才紛紛磕頭行禮。
言慎此時也不願多做理會,朝跪拜的眾人扔下句“都起來吧”便徑直往殿內的床幃走去。
只見床上躺著的正是脫去袍服,身上蓋著一床錦被的弈侯。
言慎快步來到床邊,望著雙目緊閉、眉頭緊鎖的父親一臉苦痛的模樣,心裡頭不自覺也跟著揪了起來。
事實上,他早幾年前就知道父親患有頭疾,有時候熬夜處理國事的時候,第二天就會頭痛不已,太醫署的醫官們都跟父親強調不要過度勞累,要適當休養,可父親總是不以為然。
或許他也知道自己該歇一歇了,可是身為一國之君,他又不得不勤勤勉勉,嘔心瀝血。
對於弈侯來說,他能承受所有的苦痛,可唯獨承受不起昏君的罵名,更承擔不起國家衰敗的罪名。只是這麼些年下來,這處頑疾已經悄然嚴重到了如此地步。
言慎轉過身,看向一旁愁眉苦臉的幾位醫官,心裡頭更加的焦灼不安:“君父到底是怎麼回事?諸位可有何良策?”
眾醫官瞬間便哽在了當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率先開口。
這時,年紀最大的一名醫官站了出來,拱了拱手恭謹的說道:“稟公子,君上患的是頭風,乃是顱內生長了一顆肉瘤導致,本來前期若以藥石調理,好生休養,尚可壓制肉瘤的生長,再輔以針砭之術,則可消弭。然而君上卻過度操勞國事,殫精竭慮,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急火攻心,心憂難解,這才突發病症,昏厥了過去。”
“此病可有根治之法?”言慎連忙追問。
幾位醫官聞言,皆是低頭嘆氣,雖未說一字,但已說明一切。
剛才那名老醫官沉默了片刻,語氣羞愧而又無奈的說道:“目前已無根治之法,因為其顱內肉瘤已然成型,藥石已經起不到作用了,若再強服外藥,恐會傷及顱腦,因此臣等也束手無策。眼下臣等已經用針砭暫時貫通了穴脈,稍作幾個時辰君上便會醒來,只是以後其精神會大不如前,而且還會嚴重影響君上的……”說到這,老醫官卻忽然不肯再往下說了。
言慎見其欲言又止,就知道事情的後果恐怕會非常嚴重,以至於讓他們不敢明言。微微垂了垂眼眸,言慎沉聲問道:“影響什麼?但說無妨。”
“壽命。”老醫官緩緩的吐出兩個字,悄悄的用手抹了抹額角滲出的冷汗,一旁的林通更是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言慎心底一冷,臉色變的有些僵硬,一時間,空曠的寢宮內竟安靜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