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日,川府城地下格鬥場。
往日喧囂的格鬥場今日籠罩著鐵灰色的寂靜,四周看臺上只散落著零星人影,看客寥寥。
但並非是其他人不想來觀賽,而是兩名內勁巔峰武者的交鋒如行走的雷池,沒有武功的普通人自然不必說,就連武徒五階以下的武者,都可能承受不住兩位內勁武者交戰的餘波。輕則經脈震傷,重則當場爆體。
此刻穹頂垂下的聚光燈忽明忽暗,將觀眾席切割成明暗交錯的棋盤,唯有真正的武道高手,才敢坐在這“棋盤”上,直面即將爆發的風暴。
至於其他人,便只能透過轉播裝置,遠遠的在螢幕前,關注著這場對川中局勢至關重要的死鬥。
川中八大世家的家主們坐在一側的看臺,掌心不約而同沁出汗來。
場中那幅用隕鐵粉末混合硃砂畫出的八卦圖,此刻正泛著妖異的紅光。
八大世家的家主們都知道,岑家邀戰周家只是幌子,這頭蟄伏二十年的西南猛虎,是要將利爪伸向整個川中版圖。
若周家潰敗,下一個被撕裂的,便會是他們其中一家的咽喉。
“看,武當山的鐵衣真人來了。”有人壓低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第七層席位上,一位灰袍道士正撫掌而坐,袖口露出的鐵砂掌印記泛著青黑。
更遠處的陰影裡,京城葉家的家輝閃耀著淡淡的金光。
峨眉派的素心師太帶著三名弟子靜坐角落,她們膝上的長劍鞘口凝著白霜。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匯聚在格鬥場北側大螢幕下方的鎏金座椅上。那裡空無一人,卻擺著一柄黑鞘長刀,刀身未露,已有森冷刀意沿著地面遊走。
“岑天鴻還沒來。”鐵衣真人的語氣聽起來略顯遺憾。因為他們不遠萬里趕來,可不僅僅是為了看一場內勁武者境界的比賽,那鎏金座椅的主人才是他們關注的所在。
霞姐攥緊溫羽凡的袖口,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肉。兩人躲在西北角的陰影裡,身上罩著兜帽和風衣,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溫羽凡指尖輕顫,卻仍用掌心的溫度覆住霞姐發涼的手背。
霞姐指節因緊繃而凸起的弧度,在觸及他掌心老繭時,微微鬆弛了些。
今日,擂臺四周的鋼鐵護欄都已經被拆除,因為對於內勁武者來說,這些護欄就如枯樹樹枝般脆弱,根本就起不到限制的作用。
“周家張承業,應戰!”
蒼老的聲音如古寺鐘鳴,從東側甬道盪出。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童顏鶴髮的老者負手而出,三尺青峰斜挎腰間,劍穗上繫著半枚褪色的平安扣。
他足尖點地時,揚起的塵埃竟在離地三寸處凝成細小的漩渦,又悄然散成齏粉,這手“踏雪無痕”的功底,已臻化境。
與此同時,西側入口傳來金屬摩擦聲。
岑玉堂身著黑色勁裝,腰懸九環刀邁步而來,他每走一步,地面就裂開蛛網狀的細紋。
當岑玉堂躍上擂臺時,九枚銅環同時炸響,宛如九道驚雷在地下空間裡滾過,震得穹頂落下細碎的石灰。
“岑家岑玉堂,領教高招。”他拔刀半寸,刀身映出張承業顫抖的瞳孔。
看臺上,武當鐵衣真人撫須的手頓在半空,袖口鐵砂掌的青黑印記微微發燙:“烈陽功第七層……這火候已入‘赤焰焚江’之境,竟比二十年前的岑天鴻更盛三分。”
他身旁不遠的峨眉素心師太握緊劍柄,卻發現掌心全是冷汗。岑玉堂刀未全出,已有這般威勢,若其父出手……
就在此時,正北方向的空氣忽然泛起漣漪,如沸水煮開的鏡面。
眾人只覺太陽穴突突跳動,視網膜上殘留的光影竟扭曲成詭異的弧線。待眩暈感消退,鎏金座椅上已端坐著一道灰袍身影,左手托腮,右手搭在黑鞘長刀上,指節泛著常年握刀的青白色。
刀刃未出鞘,凝結的冰花正簌簌墜落,每片冰晶觸地瞬間便騰起青煙——那是烈陽功修煉到第九重才能有的凝火化冰異象。
包括鐵衣真人在內眾人的瞳孔齊齊驟縮:“岑天鴻!”“化勁……他竟真的到了化勁境!”
“開始吧。”岑天鴻開口時,擂臺四角的銅爐突然爆燃,青色火焰照亮他鬢角的霜色。
張承業腰間劍鞘轟然炸裂,碎木片如利箭四射,其中一片擦過岑玉堂面門,在他顴骨處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岑玉堂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九環刀徹底出鞘,刀身竟泛起暗紅光澤,那是被「烈陽功」內勁灼烤至發燙的徵兆。
下一刻,兩道身影如雷霆對撞。
張承業的劍先至,劍尖吞吐如靈蛇,直取對方咽喉;岑玉堂不閃不避,刀背斜磕劍身……
金鐵交鳴聲中,擂臺地面的青石紋路如蛛網開裂,裂紋裡滲出淡金色光塵——那是建造擂臺時嵌入的隕鐵粉末,此刻正被內勁震得四處飛散。
兩人身形交疊的瞬間,岑玉堂突然旋身錯步,刀勢由橫劈轉為豎斬,帶起的氣浪將張承業長袍下襬撕成碎片。
老劍師不退反進,左手並指如劍,點向對方膻中穴,右手劍卻詭異地彎成圓弧,竟似要將岑玉堂連人帶刀捲進劍勢。
這手「柔雲十三式」的變招,讓看臺上的峨眉弟子們齊齊驚呼。素心師太自問自己也未必能使出如此妙招。
然而岑玉堂不退反進,烈陽功內勁如火山噴發,體表驟然騰起淡紅色氣焰。他刀柄重擊張承業手腕,同時膝蓋頂向對方小腹,竟是不顧防禦的搏命打法。
張承業悶哼一聲,劍勢微亂。
岑玉堂趁機欺身而上,九環刀貼身橫掃,刀刃幾乎擦著老人咽喉掠過,帶起的熱浪將其眉毛燎得捲曲。
擂臺地面的裂紋已蔓延至邊緣,靠近觀眾席的警示線開始發出滋滋聲響。
溫羽凡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霞姐捂住耳朵,卻仍死死盯著戰場。
張承業的劍上已纏滿岑玉堂的刀氣,劍身竟在不住顫抖。
而岑玉堂每劈出一刀,腳下的青石便粉碎一塊。
鐵衣真人皺眉開口:“再打下去,這擂臺只怕承受不住啊!”
話音未落,岑玉堂已抓住張承業破綻,原本砍空的一刀,猛然返揮,刀背狠狠砸在其肩頭。
老劍師踉蹌後退,踩中一塊碎裂的青石,整個人向後傾倒。
岑玉堂眼中閃過狠厲,刀勢轉向直刺對方心口,這一擊若中,便是大羅金仙也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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