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指和笑面佛拖起釣魚人,靴底碾過碎瓷片:“溫羽凡……你最好祈禱朱雀能護你一輩子。”
在經歷了那場驚心動魄的夜襲後,溫羽凡等人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安寧。
山間的晨露與暮色交替流淌,沖淡了傷口的疼痛,卻衝不散溫羽凡對武道的執念。
因新傷加舊患,溫羽凡的治療整整持續了一個月,而這一個月裡,他每日望著閒雲居士打太極的身影,聽著酒鬼醉酒後哼唱的小調,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閒雲居士原以為,待眾人傷勢痊癒,便可重歸清淨。
卻不想溫羽凡治傷療程結束後,忽然指著山坳處的空地道:“前輩,我瞧著這裡背山面水,搭間木屋挺好的。”
於是不出十日,一座質樸的小木屋拔地而起,屋頂的青瓦與閒雲居士的道觀遙相呼應,像極了粘在陳舊山水畫上的兩枚新印。
“這世道真是變了……怎麼如今的人都愛往山裡鑽?”老道士時常對著簷角發呆,拂塵甩得比往日用力三分,“貧道的清淨日子啊……他們什麼走啊?快點走吧!”
酒鬼卻捧著酒葫蘆大笑,渾濁的眼珠盯著溫羽凡練武的身影:“這小子看來是賴上我們嘍!”
三個月光陰在晨鐘暮鼓間悄然流逝。
溫羽凡每日破曉便登上山頂,迎著朝陽推演招式——他將黑蜘蛛的身法揉進酒鬼的醉步,把釣魚人的甩杆動作和黑蜘蛛的飛刀術化作暗器手法,再以閒雲居士的太極理念貫通龍吟拳、奔雷手、八極拳等拳掌變化。再結合彈腿,擒龍爪和奪命指法……
忽然在某個霧氣瀰漫的清晨,他頓悟了武學的真諦,創出了那套融合七般變化的「雲龍七變」。
“這招式像模像樣的!”酒鬼湊過來打量,酒氣噴在溫羽凡臉上,“不過缺了內勁,始終是花架子。”
溫羽凡卻不氣餒,內功心法的缺憾他並非不知道,然而他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他堅信總有一天,自己會在某時某地,將這套功法臻至完美。
另外,他還毫不藏私地將自己新創的功法教給了霞姐和金滿倉。
霞姐的八階突破來得毫無徵兆。
某個月夜,她在與溫羽凡對練時,忽然悟透了「雲龍七變」中“變”的真諦,她的雲龍腿法使將出來,比之創出這招的溫羽凡還要犀利三分。
而金滿倉就完全不是學武功的材料,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原因,學了功夫,還是無法邁入武徒境界。
但他雖未入武徒境,卻也能在山道上負重奔跑十里不喘,手中砍柴刀耍得虎虎生風,比之尋常人已強上不少。
……
閒雲居士負手立在觀前石階上,晨霧漫過他的道袍下襬,將遠處揮劍的身影暈染成深淺不一的墨色。
溫羽凡正手握樹枝在演練那不知名的十三劍,身形輾轉間帶起的勁風拂過草尖,驚起幾隻藍蜻蜓。當他悟出「雲龍七變」之後,在拳腳上一時沒法再有所提升,便想換換心情,開始修煉那山洞中獲得的無名劍法。
這場景忽然讓閒雲居士想起五十年前的華山,那時他也是這般站在山巔,看門下師兄弟在雲海間演練太極劍。
“老道,發什麼呆呢?”酒鬼晃著酒葫蘆踉蹌走來,壺嘴溢位的酒液滴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痕跡,“你看那小子的劍法,像不像你當年剛學劍的時候?”
老道士沒搭話,他想起自己的師父,那個總在懸崖邊逼他練“倒掛金鐘”的老頭子。那時他總嫌師父嚴苛,直到後來在江湖中被人逼入絕境時,才明白那些看似殘酷的訓練,都是救命的本錢。
“記得你第一次偷喝我的梅花釀嗎?”閒雲居士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罕見的柔和,“你把自己灌得醉醺醺,卻在醉態中悟透了‘借力打力’的精髓。”
酒鬼打了個酒嗝,渾濁的眼珠忽然亮起來:“不記得,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你這個小氣鬼氣得要打斷我的腿,結果我抱著酒罈打了套醉拳。”
山道上,金滿倉正揮汗如雨地劈柴。他的動作雖不標準,卻透著股狠勁,每一刀都彷彿要將過去的軟弱斬斷。
閒雲居士望著他被汗水浸透的後背,忽然想起自己初入江湖時,也是這般懷揣著執念,以為憑藉一身武藝就能匡扶正義。
“我們殺了多少人?”酒鬼忽然問,聲音低得像是怕驚醒晨霧,“又救了多少人?”
老道士沉默了。
他記得崑崙雪地裡的血腥,記得江南煙雨中的暗殺,記得自己掌心的老繭如何從薄變厚,又如何在退出江湖時漸漸軟化。
直到遇見溫羽凡,這個總在深夜偷學武功的男子,讓他彷彿看見一面鏡子,映出了自己早已蒙塵的初心。
“看那丫頭。”酒鬼肘擊了下他的腰,示意遠處的霞姐。
她正對著木人樁練習腿法,每一擊都精準踢中樁上的紅點——那是用硃砂新點的“七處要害”。
閒雲居士忽然想起自己的師妹,那個總愛跟在他身後喊“師兄”的姑娘,最終卻因他的一次失誤,永遠沉睡在了峨眉山的谷底。
“或許……”他輕聲說著轉身而去,袍袖掃過石階上的露水,“這就是宿命吧。”
酒鬼轉頭看他,卻發現老道士眼角有淚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