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天下之睚眥

第161章 清商

溫羽凡停在標有“DY-0917”編號的展櫃前,玻璃罩內的青銅面具正以猙獰的姿態俯瞰眾生。

溫羽凡的指尖懸在玻璃展櫃上方三寸處,凝望著那枚青銅面具時,彷彿有雙跨越千年的眼睛正從鏽蝕的銅綠中睜開……

面具表面凝結著厚薄不均的銅鏽,額頭凸起的獨角根部呈孔雀藍,越往尖端越泛著暗紅,像是凝固的血滴順著角稜滑落。

闊口兩側的獠牙佈滿蜂窩狀凹痕,用放大鏡或許能發現凹痕深處嵌著細小的骨渣——那是古代工匠在鑄造時為增強“威懾力”,摻入的祭祀犧牲者碎骨。

下頜處的銅鏽呈流瀑狀垂落,縫隙間隱約可見幾道平行的劃痕,像是被某種尖銳器物反覆刻劃的痕跡,與現代刑訊室裡的指甲抓痕驚人相似。

柳馨感覺到被她挽著的他胳膊的忽然收緊,羊絨手套下的指尖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緊繃:“先生,怎麼了?”

溫羽凡猛地回過神,指尖在玻璃上留下一個淡淡的指紋,如同落在古物上的新傷。他轉頭時,狐狸面具的鎏金邊緣掃過柳馨的髮梢,聲音卻已恢復平靜:“沒事。”

“小玲小姐,”他轉向侍立一旁的翻譯,面具後的目光再次鎖定那猙獰的面具,“能解讀一下這張面具的說明嗎?”

小玲微微頷首,黑色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聲響。她的手指劃過展櫃玻璃上的電子標籤,菸灰色套裝在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這是漢代祭祀用的神獸面具,原型為睚眥!”

她頓了頓,指尖在“睚眥”二字上停留:“龍生九子之一,嗜殺好鬥,常被刻於兵器之上。這面具的獨角斷口處有灼痕,據說是東漢末年某次祭天大典中,因‘血祭不潔’遭雷火所擊。”

溫羽凡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湊近玻璃,藉著展櫃底部的暖光辨認出幾個篆字:「以人骨為薪,以血膏為燭」。

青銅面具在頂燈照射下投出蛛網般的陰影,恰好覆蓋他的狐狸面具,兩種猙獰在光影中疊合,宛如古今罪孽的跨時空對話。

小玲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響,她側身時,菸灰色套裝的肩線在面具幽綠光影中折出冷硬的角:“先生很喜歡這個面具?”

溫羽凡盯著青銅睚眥暴突的雙目,那裡凝著千年未散的戾氣,點頭“嗯”了一聲。

小玲的鏡片映出他面具上的隱紋八重櫻,嘴角揚起職業化的遺憾:“可惜是漢代真品,藏家不打算流通。”

溫羽凡忽然輕笑出聲,狐狸面具的嘴角弧度與睚眥的獠牙在玻璃上疊成詭譎的笑容:“我對收藏沒興趣。”他轉身時,和服袖擺掃過柳馨顫抖的手腕,“只是過幾天要參加武道祭,想找個能蓋住半張臉的……遮羞布。”

小玲的睫毛輕輕顫動,卻立刻露出殷勤的笑:“這簡單。先生只需留個面模……”她的鏡片閃過微光,菸灰色套裝在展櫃矩陣中晃出細碎的殘影,“二十四小時內,必能讓仿品的每道紋路都貼合您的骨相。”

溫羽凡伸手隔著玻璃撫過面具額間的灼痕,孔雀石在他掌心投下青灰色陰影,恍若掌紋裡爬進了一條毒蛇:“要做得像些。”他側頭時,面具鎏金邊緣劃過小玲的鎖骨,“最好能讓人看見這道疤,就想起被雷火劈中的祭品……和劈祭品的人。”

小玲的笑容凝固了零點一秒,隨即彎腰鞠躬:“明白。我會吩咐工匠,在仿品的獨角斷口處……加些硫磺熏製的焦痕。”

展櫃裡的青銅睚眥忽然在燈光下晃出詭異的反光,那雙空茫的眼窩裡,彷彿正倒映著三個戴面具的人:一個為復仇,一個為生存,一個為埋葬所有見不得光的秘密。

溫羽凡的餘光忽然掃過玻璃展櫃的反光,一道黑色剪影撞進視網膜。

他感覺有些熟悉,急忙抬頭看去。

只見那人穿著剪裁利落的黑西裝,戴著雪白的兔子面具,空蕩蕩的右袖像條死蛇般垂在身側。

“黑田?”

這個名字剛從面具後溢位,他就意識到自己太過莽撞。滿場賓客都戴著假面,斷肢或許只是偽裝的一部分。

所以溫羽凡得過去確認一下才行。

正在此時,全場燈光突然盡數熄滅。

“啊!”柳馨的驚呼聲被絨面地毯吸收,她的指尖死死摳進他和服腰帶,海星吊墜硌得他鎖骨生疼。

“不用驚慌。”小玲的聲音從斜後方傳來,帶著某種儀式感的平穩,“這是‘鑑賞會’的開場……”

話音未落,穹頂驟然綻開冷白色光束,如同一把手術刀劃開黑暗的腹腔。

溫羽凡下意識眯起眼,看見光柱中央立著一座旋轉展臺,上面覆蓋著黑色天鵝絨幕布。

一名戴滑稽章魚面具的女子已立在旋轉展臺中央。她的和服繡著張牙舞爪的八爪魚,觸鬚正纏繞著破碎的海浪紋,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隨動作輕響,發出類似鎖鏈摩擦的細響。

“女士們,先生們……”她的聲音透過面具擴音器傳出,帶著狂歡節般的怪誕腔調,“歡迎來到今夜的‘鑑賞會’。”

陰影裡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有人用香檳杯輕叩展櫃玻璃應和,發出空漠的清響。

章魚女子雙掌輕拍,旋轉展臺發出齒輪咬合的嗡鳴:“話不多說,直接請出第一件開場藏品。”

她拍手的瞬間,兩名黑衣人從幕布後魚貫而出:一人託著鎏金錦盒,一人扛著八十厘米高的烏木展示臺。

當錦盒在聚光燈下開啟,工作人員捧出的器物裹著東南亞特有的香灰麻布,露出蹄足時,展臺下的加熱裝置突然啟動,淡紫色煙霧從臺底鏤空的海浪紋中湧出。

“唐代三彩馬俑……”章魚女子拖長的尾音混著煙霧裡的硫磺味,麻布被掀開的剎那,一匹昂首的赭色陶馬躍入視野,鞍韉上的藍綠釉彩在熱霧中泛起油光,“起拍價十萬美金!”

她腰間的鈴鐺突然急響:“各位,經過專家鑑定,這是華夏鞏縣窯的真品……”她頓了頓,面具觸鬚掃過展示臺邊緣,“注意看這流淌的釉色,像不像被大火灼燒時融化的血肉?”

“十二萬!”戴狸貓面具的男人揚起鎏金競價牌,和服袖口的菊花紋在射燈下泛著妖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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