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桌對面的魏忠賢,心情之激動比之雨化田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未曾想過,天下間懂他之人,竟是自己的親兒子。
魏興說的不錯,他魏忠賢可以對天發誓,從未對陛下、對大明有過任何不忠之心。
自他掌權以來,所做的一切,都為了少年天子的地位穩固,為了大明江山的千秋永續。
因為他心裡明白,只有皇權穩固,大明國運興隆,他才有可能功成身退。
這些年來他心狠手辣,打擊那些自命清高,結黨營私不將皇帝放在眼中的東林清流。
那也是為了維護皇帝權威。
只可惜世人皆不理解他,說他倒行逆施、禍國殃民。
他本不屑於辯解,但被無端汙衊,心中難免鬱悶。
可今日聽兒子一言,心中豁然開朗,恨不得仰天長嘯。
俄頃,魏忠賢整理心情,嘴角掛著笑繼續問道。
“那這貪汙呢,世人都說魏公公貪汙受賄,這點總不是謠傳吧。”
魏興搖搖頭道:“這點你就有所不知了。”
“魏公公貪汙受賄不假,但這大明官場又有誰人不曾收受賄賂?”
“這一切都是不得已,皆因我大明官員俸祿太低。”
“就說堂堂七品知縣,一個月的俸祿還沒我這小店收入高。”
“這麼點俸祿,他們還要供養父母,撫育妻兒,所剩已然不多。”
“然而,府衙中的師爺、雜役等一班人馬,皆需知縣出錢僱傭。”
“試問,這知縣若是僅靠俸祿如何維持縣衙運作?如何生存下去?”
“更別提每年孝敬京官的‘冰敬’、‘炭敬’,這一筆筆可都是開銷。”
“若只靠俸祿維持,恐怕早就難以為繼了。”
“因此我大明官員貪汙受賄,更多情況下是不得已而為之。”
制度缺陷,導致了這一切....魏興在心裡默默補充。
魏忠賢頷首認同。
魏興的分析切中要害,一語道破大明官場積弊之因。
沒想到兒子未曾步入仕途,卻已對這官場之事洞若觀火。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生而知之者?
只聽魏興繼續說道:“再說這魏忠賢貪汙受賄,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所謂出淤泥而不染,從來都是理想主義。”
“只有化身淤泥,才能從淤泥中脫穎而出。”
“魏公公走到如今,想必早已不再貪戀錢財。”
“那些對他的指責,只不過是抓住他過去犯下的錯誤不斷放大而已。”
雨化田兩眼放光,這少年的觀點竟與他不謀而合!
他不由得身子微傾,聽的更加專注。
“至於說魏公公手下之人聚斂錢財,此乃事實,不可否認。”
“但若說這一切都是魏公公的縱容,則未免過於吹毛求疵。”
“豈不聞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古來帝王冠冕之上,垂掛著一串串玉珠,乃是為了告誡自己,不可過於明察。”
“用棉絮塞耳,則是警惕自己,不可聽的太精細。”
“此乃御下之術,不通此術者無以成大事。”
“因此,對於手下的小貪小汙,魏公公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若是魚肉百姓、敲詐勒索觸碰了底線,魏公公動起手來也是毫不猶豫。”
“眼前的黑鯊幫和錦衣衛鎮撫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魏興一通長篇大論,有理有據,每一句話都說到魏忠賢的心坎裡去了。
聽的魏忠賢頻頻點頭,到最後甚至拍案而起,讚道。
“妙!實在是妙!”
他本以為魏興只是因為得了錦衣衛的賠償,才對自己有好印象。
但是聽了魏興這番話,他知道,兒子是真的懂自己。
眼眶泛紅,魏忠賢幾乎淚目。
這天下間,少有懂他之人。
他所做的一切,總是被人誤解。
他對抗東林黨人,防止他們一家獨大,架空皇權。
卻被人看成是打擊異己,陷害忠良。
他獨掌東、西廠及錦衣衛,為的是提防鐵膽神侯的勃勃野心,保護少年天子的安全。
這卻被人汙衊成居心叵測、心懷不軌。
他想盡辦法增加稅收,豐盈大明國庫,調撥軍餉,支援遼東戰局。
卻被認為中飽私囊、貪汙受賄。
這一切,他苦心孤詣為大明江山、為天下百姓付出的這一切,從未得到別人的理解。
原本,他不在乎,他無所謂。
為了信任自己的少年天子,為了黎民蒼生的安居樂業。
他願意做一名不被理解的孤高戰士。
可是,在孤獨的道路上,他也曾渴望有人能懂他,能理解他,哪怕一點點也好。
直到這一刻,他才釋然了。
高山流水,終遇知音。
而這知音,正是他魏忠賢的親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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