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舉的話,引得彩兒也抽泣起來。
本來親人相逢時的喜悅,反而被一層悲愴籠罩。
不忍直視這一幕的葉十三,只好躲在一旁分割羊肉。
葉十三讓田兵送過來的羊肉,葉劉氏一直捨不得吃,每天依舊是煮山藥蛋和糊糊湯湊數。
待熱騰騰的羊肉端上了桌,情緒也穩定了下來的葉舉,這才注意到蔡一的存在。
“這位是?”
按理說,一個奴籍兵卒,不會這麼快就能找下妻子成婚吧?
面對葉舉不解的一問,葉劉氏說道:“蔡一也是周圍村裡人,家中早已斷炊,求到咱家門上,閏兒這才收留了蔡一侍奉我和彩兒。”
葉劉氏的話,讓葉舉更加感慨不已。
發配流放的奴籍人員,不是充軍就是苦役,可葉十三這個奴籍兵卒,卻有如此大的能耐,就讓葉劉氏和彩兒擺脫了被奴役的日子。
這還有下人使喚,享受著主子的生活。
這才多長時間啊?
葉十三是他看著長大的,這個從小就羸弱膽小,看見廚房殺雞都暈血的柔弱書生,如何就變得如此霸氣?
從前面徐老六們對葉十三的態度,不難看出葉十三在這裡備受尊敬。
這,不可能!
奴籍就是奴籍,任何人都能出來踩踏兩腳的奴籍。
明知不可能,但他又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二叔,臘八哥,趁熱吃,羊肉涼了就不好吃了!”
葉十三倒是很篤定,語氣平靜地催促二人吃飯。
兩個連糊糊湯都喝不飽的人,面對如此肥嫩的燉羊肉時,卻忘了飢腸轆轆的肚子,只是一個勁地追問這裡面的緣由。
“二叔,我哥哥當官了,都當什長了!”
掩飾不住興奮的彩兒,一語道破玄機。
“什長?”
在籤房大院,葉家叔侄是聽到那些田兵們如此稱呼葉十三的。
難怪,葉十三沒把何正放在眼裡,何正不就是仗著有個當伍長的堂弟,這才如此橫行霸道。
“是啊!”
葉劉氏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欣慰,把一塊在牛糞火上烤得焦黃的山藥蛋,遞進彩兒的手裡,目光看向葉舉又道:“閏兒軍務賣力,現擔任著這黃羊峴烽火臺烽燧兵的什長,前段時間,還帶手下殺了成百的韃子呢!”
成百的韃子?
要不得特別瞭解他這個堂嫂,葉舉還真會以為這個老婆子吹牛呢!
成百的韃子?
那是什麼概念?
聽人說,就是二三十個韃子騎兵,攆著整村的人四處逃竄。
就這千里北防線的邊區,被小股的韃子騎兵屠村的都不少。
一個連看到殺雞都暈血的人,能帶著手下殺了成百的韃子,而且還是驍勇善戰的騎兵?
突然,葉舉想到葉十三來時騎的那匹馬,當時還說是韃子的馬來著?
而且,在籤房大院,那個姓徐的僉事都親口說,他騎的戰馬,還是葉十三贈予的。
在極度的震驚下,葉舉的心還是寬了下來,高興上頭之餘,把目光投向葉臘八,喜道:“快吃,你嬸子讓煮的羊肉,多香……”
“嬸孃,彩兒,大家都吃!”
喉結早已蠕動不已的葉臘八,趕忙抓起筷子,禮讓大家都吃。
好久都沒吃過飽飯的葉家叔侄,這時候也不客氣,狼吞虎嚥地就把一盆清燉羊肉吃了個渣都不剩。
望著湯水都沒剩下的空盆,葉舉又難過起來。
原本家世顯赫的葉家,一場突來的變故後,龍顏大怒被貶奴籍,偌大的一門家人,年輕的女人被充為官妓,男丁被充軍,就連老弱病殘,都流放罰了苦役。
眼下就剩五個人了,竟然以這種方式吃了一頓團圓飯。
“大嫂……”
堂堂男兒的葉舉,想到這些,居然又落淚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