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戰士沒有像以前那樣在黎明前退回陰影中,而是堅持戰鬥到了最後。
在最後一批亡靈倒下之前,他們的傷亡已經十分慘重。
傷亡最大的是那些被亞瑟鼓舞起來的狂熱分子。
一百人裡,活下來的還不到三分之一。
為數不多的倖存者卻絲毫沒有因此畏懼,他們帶著一種讓人不安的熱情,投入到把屍體拖到火堆裡的漫長而艱鉅的任務中。
迷霧鎮的人經歷了城牆上的戰鬥後早已疲憊不堪,很快就決定把這項工作交給那些瘋子去做。
凡卡和他們一起一瘸一拐地回到小鎮,她已經筋疲力盡,除了隱約感覺到一切都結束了之外,什麼也感覺不到。
人們心不在焉地清理著牆壁和街道上的殘垣斷壁,但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因為他們都匆匆跑回了自己的小屋或酒館。
迷霧鎮的高層幾乎沒有加以阻止,因為凡卡最後一次見到他們時,他們的狀態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不過,她當時決心要堅持到亞瑟回來。
她靠著自己選的那間住所的牆壁等了他大概一個小時,期待著他隨時會大步流星地穿過大門。
但通常情況下,他都會留在城外,和治療者們一起不知疲倦地搜尋那些垂死的人。
此外,他還需要為死者舉行最後的儀式。
當她的眼睛快要閉上時,她終於跌跌撞撞地走進了小屋。
她一頭倒在那堆舊斗篷上,臉埋進斗篷褶皺裡時,幾乎沒注意到上面陳舊的屍臭味。
當睡意像山崩般席捲而來時,她便沉沉地投入了睡夢的懷抱。
再次醒來,她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
喉嚨依舊發乾,眼睛上的癢意也一直揮之不去。
回憶到這裡,凡卡僵硬地站起身,走到門邊,用力推開了門。
外面的光線又亮又刺眼。
街道上寒風呼嘯,還夾雜著濛濛細雨。
垃圾隨處可見。
遠處,在一棟她知道是酒館的破房子旁邊,有兩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水溝裡。
烏鴉棲息在對面的屋頂上,看起來又圓又肥。
她跨過門檻走到街上,差點被腳下一袋骨頭絆倒。
袋子晃動了一下,一個破破爛爛的腦袋從袋子一頭冒了出來。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個名叫施萊希特的傳教士,看起來比之前還要糟糕。
他的前額有一個巨大的傷疤。
他的手指纖細得幾乎像小樹枝,從寬大的袖子裡伸出來時,還在不停顫抖。
一看到她,他就咧嘴笑了起來。
這個動作讓他凹陷的臉頰都扭曲了。
“姐妹!”他驚呼道,“你醒了!讚美大地之母!”
他們一起從小屋往鎮中心走去。
太陽已經快到天頂,但低沉的雲層把一切都籠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巨大的火堆冒出的濃煙仍懶洋洋地飄向天空,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肉的味道。
一些人倒在街上,因為疲憊或醉酒失去了知覺。
那些還能站起來的人,眼神也黯淡無光。
一切都顯得遲緩而沉悶。
鎮上少數幾個凡卡認識的市民,也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
女孩早就忘記了初到這個地方的恐懼。
迷霧鎮的人和她在其他地方認識的人差不多。
他們的衣服更破舊些,習慣也有些不同,但當亡靈降臨時,他們發出的尖叫都是一樣的。
現在,他們看起來彷彿還籠罩在陰影裡,跌跌撞撞的,好像不敢相信漫長的噩夢已經結束。
亞瑟給了他們曾經不再相信的勝利,而這種震撼還沒有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