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謀愣住。
木屑,熟悉的木屑,不知何時在他口中堆積,就如同昨夜他看見的鄰居一家的屍體一樣,將他的口腔完全堵住,並且還在增加。
口腔裡堆滿了,木屑便一點點深入喉嚨,向著氣管蔓延。
不好!
趙謀神色一肅,卻見阿酒口中也有一樣的木屑,微微張開嘴巴,木屑便簌簌往下掉,阿酒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但那雙眼睛裡分明像是在說——
“沒時間了,快點選吧,否則,也只會是你先窒息或者我先窒息的區別。”
趙謀閉了閉眼。
他沒敢咳嗽,這樣只會讓木屑更快地侵入他的氣管,他弓著腰,先是讓那把刻刀脫離了自己的腹部,血液浸染了衣服,開出一片深紅的花。
然後他開始往外摳木屑,大片大片的木屑落在地上,就像雕刻小木人時自然落下的邊角料。
他舉起了握著小木人的那隻手。
阿酒看著他,伸手去接。
哪怕是弟弟起了殺心,也依舊選擇了自己死亡嗎?
真是令人感動的好哥哥——
下一秒,蓄力的拳頭就轟在了阿酒臉上,打得他往旁邊一個踉蹌,連木屑都被打出去不少。
趙謀揍了這個弟弟一拳,把長著自己模樣的小木人扔到腳下,狠狠一踩!
小木人應聲而碎,甚至碎得比他想象中更加徹底,瞬間,口中塞滿木屑的感覺就消失了,空蕩蕩的口腔伴隨著呼吸的暢快,讓趙謀猛然吐出一口濁氣。
與之相對的,是阿酒脫力跪在了地上,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抓撓,看上去已經在窒息了,他眼眶底部泛起冷漠而悲哀的紅,仰頭看著趙謀,正如一個被哥哥放棄的壞弟弟,在生命最後不捨……或是怨恨地拉住了哥哥的衣角。
他含混不清地說:“你欠我的,這次也沒有還。”
“讓你刺我一刀已經是極限了,阿酒。”趙謀捂著腹部的傷口,“剛剛那一拳,是打你說我弟弟拖油瓶。”
“他從來不是我的拖油瓶,這是我的想法,也是他的,他按自己的想法活著就好,如果他想殺我,早就能殺了,更用不著以他自己作威脅我的籌碼。”
趙謀原本是看著阿酒的,說著說著,目光卻看向了上方,彷彿穿透自家簡陋的天花板,看向了遙不可及的虛無。
“‘你’只看見了我最深的恐懼,弟弟變成陰森的怪物,變成殺人犯,變得恨我,亦或者他的性命被威脅。”
周遭的空氣愈發潮溼,連視線都變得渾濁。
“你是司掌這些的神,所以你只能看這些,只願意看這些。”
“但現實早就不是這樣了。”
隨著另一股力量沖淡了恐懼,被迷霧遮蓋的記憶也不可抑制的向上翻湧,穿透封鎖,混沌中,趙謀對看著這一切的神說:“阿酒變了,我也變了,我知道他從沒恨過我,我也沒有年輕時候那樣心靈脆弱,我什麼也沒做錯,所以,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贖罪,哪怕是阿酒。”
“我對我弟弟好,只源於愛,而非補償。”
轟隆隆……
水流聲逐漸龐大,震耳欲聾。
在不知從何而來的渾濁江水中,趙謀的記憶全部點亮。
而後,他有所明悟,恍然道:“皮影上的神……你是不是,看不到我腦子裡和虞幸相關的記憶啊,他的特殊會導致一定程度的遮蔽?”
“不然,你絕不會錯過我和阿酒這兩年成長,在他來了以後,我們都變得很幸運。”
“我早就不再害怕了,你的考驗,我透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