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鴉

第691章 甦醒之時

是不是,只要我在這裡想想,就會有一個接一個不同的生活、人生,或者是場景?

不同的,截然相反的,越來越合乎邏輯的故事,不管是字首還是後續,都圍繞著自己,圍繞著自己的生活,身世,圍繞著自己與老程!

這……已經是第二十次了。

不同的人生軌跡,不同的現實,只有當自己將他們破壞掉,下一個場景又會出現,又會從自己的思緒裡面便成為一種可能!

只要是……想起程紫山,這些東西,似乎又搖搖欲墜!

閉上眼睛……冰冷的空氣裹挾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腐朽氣息,鑽入莊紫娟的鼻腔,像無數細小的冰針,刺醒了她混沌的意識。

眼皮沉重地掀開,視野所及,是緩慢、持續、令人作嘔的旋轉。

牆壁,天花板,地面,全都包裹在一種冰冷光滑的、接近金屬質感的深灰色材料裡。沒有窗,沒有門,只有頭頂幾盞嵌在金屬網格里的慘白燈光,隨著整個空間的旋轉,在她頭頂劃出模糊而眩暈的光弧。眩暈感如同無形的巨手,死死攫住她的頭顱,胃袋也跟著翻攪起來。她試圖抬起手按住額角,指尖觸及的冰冷牆壁,帶著一種黏膩的、非金屬的奇異觸感,彷彿凝固的油汙。

記憶?她的記憶是一片被濃霧徹底吞噬的荒原。只有兩個名字,如同被濃霧中唯一刺透的兩根尖利冰錐,帶著刺骨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重量,深深釘在她的意識深處:程紫山。烏鴉。

程紫山需要她。這個認知像烙印一樣滾燙。他需要她去拯救,就在這裡的某個地方,就在這令人絕望的旋轉迷宮的某處角落。他被困住了,在受苦,在等待。這念頭帶來一種近乎窒息的焦慮,壓倒了身體的不適。

她掙扎著,試圖對抗那無處不在的旋轉帶來的噁心,用手肘支撐起身體。冰冷的地面透過單薄的衣料刺入面板。視線模糊地掃視著這間令人窒息的囚籠,最終死死釘在房間正中央那個突兀的存在上。

一把沉重的、佈滿歲月劃痕的橡木扶手椅,像一艘擱淺在灰色金屬海洋裡的沉船。椅子上,端坐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絲不苟的深黑色西裝,剪裁精良,纖塵不染,與周圍冰冷、旋轉、帶著汙跡的環境形成一種尖銳的、令人不安的反差。他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向後緊貼著頭皮,露出寬闊而光潔得有些異樣的額頭。臉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深得像兩口不見底的古井,反射著頭頂慘白的光,沒有任何溫度。

一隻烏鴉。

一隻真正的、活生生的烏鴉,羽毛漆黑油亮,閃爍著幽暗的金屬光澤,穩穩地棲息在他的左肩上。烏鴉那小小的、亮黃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莊紫娟,帶著一種非人的、洞悉一切的冷漠。它偶爾極輕微地轉動一下頭顱,頸項間細密的羽毛隨之摩擦,發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在這死寂的旋轉空間裡,清晰得令人心悸。

“醒了?”男人的聲音響起,低沉、平滑,像一塊被精心打磨過的冰冷玉石,沒有任何起伏。他的嘴唇幾乎沒有動,那聲音彷彿直接鑽進了她的腦海深處。

莊紫娟的心臟猛地一縮,喉嚨發緊,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烏鴉?”她嘶啞地問出這個名字,帶著確認,更帶著一種源自本能深處的恐懼。

男人——烏鴉——極其緩慢地點了點頭,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他肩上的烏鴉也跟著輕輕歪了歪頭,那對黃色的眼睛依舊牢牢鎖住她。

“程紫山……”莊紫娟的呼吸急促起來,眩暈感和強烈的焦慮讓她幾乎無法思考,“他在哪裡?告訴我!你把他怎麼樣了?”她試圖站起來,雙腿卻一陣發軟,又重重地跌坐回去,冰冷的金屬地面撞擊著她的尾椎骨,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烏鴉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並非微笑,更像是一種肌肉的精準抽動,形成一個冰冷而疏離的弧度。“莊小姐,”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性魔力,卻又冰冷地穿透她混亂的思緒,“你現在的狀態很危險。憤怒,恐懼,還有那些……沉甸甸的過去。它們像鎖鏈一樣纏著你,讓你痛苦不堪,讓你無法看清當下的處境。”

他微微向前傾身,無框眼鏡的鏡片閃過一道冷光。肩上的烏鴉輕輕抖了抖翅膀,幾片細小的黑色絨羽無聲地飄落。

“看看你,”烏鴉的聲音放得更輕,更柔,如同催眠師在引導一個焦躁不安的病人,“看看這無止境的旋轉,這令人窒息的冰冷……這不就是你內心混亂和痛苦的寫照嗎?那些記憶,那些沉重的負擔,它們正在殺死你。一點一點,從內到外。”他的目光透過鏡片,帶著一種穿透皮囊的審視,牢牢攫住她慌亂的眼睛。“忘記它們吧,莊紫娟。把它們徹底地、乾淨地交給我。只有徹底放下過去,你才能獲得真正的新生。你才能……呼吸。”

一股強烈的倦意毫無徵兆地席捲而來,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莊紫娟剛剛凝聚起的那點憤怒和焦慮。烏鴉的聲音彷彿帶著奇特的韻律,每一個音節都敲打在她緊繃的神經最脆弱的地方,瓦解著她的意志。她眼前烏鴉的身影開始模糊、晃動,他肩頭那隻鳥鴉的眼睛,亮得如同兩盞幽冥的鬼火,在那片旋轉的灰色背景中,成為唯一清晰而巨大的存在,牢牢吸附著她的視線。

她感到一種巨大的、難以抗拒的虛無感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忘記?忘記程紫山?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帶來一種撕裂靈魂般的劇痛,彷彿要親手剜掉自己心臟的一部分。不!不能忘!她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一絲腥甜的鐵鏽味在口腔裡瀰漫開來,尖銳的疼痛讓她混沌的意識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明。

“不……”她艱難地發出聲音,像破舊風箱的喘息,“程紫山……他在等我……我必須救他……”她的指甲深深掐進冰冷的地面,試圖用這微不足道的痛楚對抗那席捲靈魂的虛無和烏鴉強大的精神暗示。

甦醒,這麼短暫!莊紫鵑感覺自己似乎又一次沉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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