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心中默數。
他不能早發,否則王雷警覺;也不能晚發,否則冉閔殺至,萬軍難擋。
見床弩營已經悄然繞去後方,劉宏忽然揚起右手,號角聲頓時響起。
東南密林深處,隨著號角響起,上百床弩營戰士齊聲低吼,拉動巨弩機關。
“嗡!”
一聲震耳欲聾的弦響劃破長空!
十支踏橛箭如隕星墜地,撕裂風雪,直撲王雷所在高臺!
箭未至,風先至。
王雷正仰天狂笑,忽覺背後寒意刺骨,猛地回頭。
“不好!”
他怒吼,翻滾避讓。
然而,十箭齊發,豈能盡避?
一支踏橛箭貫穿其左肩,將他釘在旗杆之上。
另一支擦過咽喉,帶出一蓬血霧。
其餘箭羽紛紛射入親衛陣中,瞬間倒下十餘人,帥旗轟然折斷!
“啊……”
王雷痛吼,冷汗浸透重甲,低頭看著那支貫穿肩胛的巨箭,鐵骨森然,竟無法拔出。
“這……這是床弩……狗皇帝怎麼有這跨時代的殺器?”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卻渾身劇痛,眼前發黑。
不……不能倒……
我還沒看到長安的火光……
可意識如潮水退去,他終究跌落在雪中,鮮血在雪地上蔓延,如一朵盛開的紅蓮。
“主公!”
親兵驚呼,慌忙上前救援。
而此刻,冉閔正殺至漢軍陣前,忽聞後方巨響,回頭見王雷重傷墜地,頓時雙目赤紅,怒吼如雷:“狗皇帝,我必殺你千遍!”
冉閔雙目盡裂,淚水混著血水滑落,他調轉馬頭,狂飆突進,直取中軍帥旗!
劉宏卻不退反進,親自執旗立於陣前,聲如洪鐘:“冉閔!你勇冠三軍,然主將已敗,你孤身一人,何以逆天?”
冉閔雙目血紅,雙刃槍直指劉宏:“帝王又如何?今日,我以血祭天,為主公報仇!”
話音未落,戰馬已如黑電般衝至!
千鈞一髮之際,阿蘭珠率羌兵自北谷殺至,玄旗獵獵,如雪中烈火。
她一馬當先,彎弓搭箭,一箭射中冉閔戰馬前蹄!
戰馬悲嘶倒地,冉閔翻滾而出,雙刃槍插入雪中,竟借力騰身而起,如猛虎撲食,直撲劉宏!
尉遲恭強忍傷痛,拔刀擋在劉宏身前,卻被一槍掃飛。
就在冉閔雙刃槍即將刺穿劉宏胸膛的剎那。
“嗖!”
一支冷箭自側翼飛來,精準無比地射入冉閔右眼!
“啊!”
冉閔發出一聲淒厲慘叫,雙刃槍脫手,雙膝跪地,鮮血如泉湧出。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高坡之上,黃舞蝶持弓而立,眼中精光閃爍。
冉閔仰天怒吼,終力竭倒地,氣絕身亡。
戰場,驟然寂靜。
西涼叛軍見主將死,大將冉閔重傷,軍心徹底崩潰。
有人扔下兵器,有人跪地請降,更多人四散奔逃。
劉宏拄旗而立,喘息微重,肩頭不知何時已被飛石劃傷,血染玄袍。
他望向王雷所在方向,低聲道:“活捉賊首,押至長安,明正典刑。”
“喏!”
尉遲恭領命而去。
雪,漸漸小了。
殘陽如血,灑在風鈴原上,映照著屍橫遍野的戰場,也映照著那面高高飄揚的玄旗。
劉宏望著這片被血與雪浸染的土地,久久不語。
多少人因慾望害自己死?
多少人因慾望而害別人死?
心中不免有些沉重。
帝王之位,看似尊貴,實則如履薄冰。
一個決斷,便可能萬骨成山。可若不決斷,便是萬民塗炭。
良久,劉宏低聲道:“今日之戰,非朕之功,非兵之利,乃信義之勝。”
當下轉身,望向阿蘭珠。
“你信我,我信你。羌人信大漢,大漢護羌人。這,才是西陲長治久安之道。”
阿蘭珠重重點頭,將玄旗高高舉起。
風起,旗動,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