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歷2274年,二月春。
黑風谷的積雪剛化透,向陽坡的凍土就冒出了點點新綠,像撒了把碎玉。
天還沒亮,棗根窯就飄起了靈米的香氣——林昌山迎娶趙曉卉的日子,到了。
雖有趙陽提前應下婚事,該有的禮數卻一樣不少。請媒人、看親、送聘禮、交換庚帖,一套流程走下來,迎娶的吉日總算定在今日。
因黑石崖距棗根窯有五十里山路,林明遠帶著六個青壯,頭一天就趕著騾車去迎親,務必讓新人準時進門。
……
林昌山站在靈根下的空地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黑石令牌。
新鞣的獸皮袍領口蹭著脖頸,暖融融的,袍角那七針歪歪扭扭的紅絨線,是趙曉卉繡的——他昨夜摸了半宿,竟覺得這比族裡最巧的婦人繡的花樣還要熨帖。
“緊張了?”
林明遠拍了拍他的肩,眼裡盛著笑。
林昌山喉結動了動,沒說話,只是望著谷口的方向。
零星光線穿過靈根的枝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倒把那點不易察覺的侷促藏了起來。
“來了!”
林昌海扯著嗓子喊,唾沫星子濺在身前的石桌上。
他身後幾個昌字輩的小子頓時踮腳張望,被林明娟用胳膊肘懟了懟,卻還是忍不住咧著嘴笑。
煙塵裡,趙陽的深藍色錦袍先露了頭。
他身後跟著八個青壯,抬嫁妝的木槓壓得微微彎,樟木箱上的銅鎖在晨光裡閃著光,晃得人眼暈。
再往後,兩個趙家婦人左右攙著趙曉卉下了騾車,紅紅的蓋頭隨著腳步輕輕晃,像團燒得正旺的火苗。
隊伍剛過大門,穿堂風“呼”地捲過來,蓋頭猛地掀起半尺。
“呀!”
趙曉卉的聲音細得像蚊子哼,慌忙抬手去按,卻沒穩住。
林昌山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用掌心按住了蓋頭邊緣。
指尖觸到的布料帶著點潮意,許是路上沾了晨露。
他還沒來得及縮手,就聽見蓋頭下傳來急促的呼吸聲,像被驚到的小獸。
透過那層薄薄的紅布,他隱約看見她耳尖紅得發亮,比靈根新抽的嫩芽還要豔。
“咳咳。”老族長林德宏拄著棗木柺杖咳了兩聲,空地上的喧鬧霎時靜了。
老人站在靈根最粗的枝椏下,樹皮般的手掌撫過凹凸的樹紋,聲音裡帶著風的震顫:
“時辰到——”
風忽然停了,靈根的葉子不響了,連遠處灶臺邊孩子們的嬉鬧都低了下去。
“新人就位!”
林昌山牽著趙曉卉往前挪了兩步。
“林昌山,趙曉卉。”林德宏的目光掃過兩個年輕人,“今日結為夫婦,禍福同擔,生死不離——拜天地!”
林昌山牽著趙曉卉的手,往靈根方向鞠躬。
她的指尖燙得厲害,攥得他掌心生疼,卻又軟得像揣了團棉花。他低頭時,看見她的繡鞋尖不知什麼時候沾了點泥。
……
“二拜高堂!”
林明遠夫婦和趙陽並排坐著。林明遠抬手抹了把臉,袖口沾著獸皮袍上的絨毛;趙陽捋著半白的鬍鬚,也在兩人鞠躬時,眼藏笑藏——那是把閨女交託出去的踏實。
“夫妻對拜!”
兩人轉身時,風又起了。
這次蓋頭沒掀,卻有片靈根的葉子打著旋落下來,恰好落在趙曉卉的髮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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