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坊市的路要走兩三天。
隊伍剛出黑風谷沒多久,就遇上了王家村的人。
王家村比林家戶數多,足有二百多口,一眼望去,浩浩蕩蕩往坊市方向趕著。
領頭的王家族長王奎,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看到林家的隊伍,勒住腳步,眯起了眼。
“德宏老哥呢?怎麼沒見他?”
王奎嗓門洪亮,目光在林家隊伍裡掃來掃去,
“你們村……人怎麼少了這麼多?我記得是六七十人口啊?”
往界微劫,林家雖說不是全去,但至少會去五十多口。
今年看著卻只有三四十,青壯年更是屈指可數,一眼就能看出缺了不少人。
林明亮心裡一緊,臉上卻擠出笑容:“今年收成不好,村裡各家實在湊不夠那麼多靈米,能去四十口已經是極限了,剩下的……只能留下一部分,陪著老人孩子,看看能不能熬過去。我爹不放心,也留下了。”
這話半真半假,倒也合情合理。
碎石坊周邊的村子,哪家沒經歷過湊不齊庇護費的日子?
王奎“哦”了一聲,目光卻落在林明亮腰間的鐵刀上,又瞥了眼隊伍裡幾個青壯手裡的武器——都是些石斧、木棍,像樣的鐵傢伙沒幾個。
“也是。”
王奎皮笑肉不笑,
“今年這行情,能去一半就不錯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爹往年不是總說,棗根窯那邊風水好嗎?怎麼今年收成也差那麼多?”
這話戳在了林明亮的痛處。
他知道兩個村離得不算遠,王奎也一直眼紅林家在棗根窯的那幾畝靈田,此刻怕是起了疑心。
“哪能跟王族長比啊。”
林明遠低下頭,語氣放得更恭順,“您們村人口多,靈田也多,靈米總能省下來。我們這不是沒辦法嘛。再說留下的還有些壯實的,能守著窯洞,總比帶著老的小的在家等死強。”
他悄悄給身邊的堂弟林明城使了個眼色。
林明城會意,故意咳嗽了兩聲,露出胳膊上那道被蟻酸灼傷的疤痕——那是兩個月前蝕骨蟻潮留下的,此刻還沒完全好。
“王族長您是不知道,”林明城唉聲嘆氣,
“前陣子黑風谷鬧蝕骨蟻,我們家傷了不少青壯,哪還有力氣帶更多人去坊市?能湊夠四十口,已經是燒高香了。”
王奎看到那道疤痕,眉頭皺了皺。
蝕骨蟻潮的事他聽說了,他們王家村沒遇到,但是周邊村子遭了大劫了。
據說黑風谷周邊村子都死了都不少人。
這麼看來,林家少人倒也正常。
他想起自家留在村裡的三十多個老人,心裡也泛起一絲煩躁。
“行了,走吧。”王奎揮揮手,沒再多問,“早到坊市早安心。”
林家眾人暗暗鬆了口氣,跟在王家隊伍後面,慢慢走遠。
林明亮回頭望了眼黑風谷的方向,手心全是汗。
剛才那番應對,像跟人打了場拳,耗力又耗心。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到了坊市,怕是還有更多盤問等著他們。
……
而此時的棗根窯,林德宏正帶著林昌山等人,加固那圈用碎石壘起的矮牆。
“爹,阿孃她們……能順利到坊市嗎?”林昌山望著谷口,小聲問。
林明遠看向棗樹,枝葉在陽光下舒展,透著一股安穩的氣息。
“會的。”
他沉聲道,
“我們守好這裡,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交代。”
林玄的根系在土壤中緩緩延伸,將整個棗根窯納入感知範圍。
離別的情緒尚未散去,一股潛藏的危機已在風中悄然凝聚——微劫,隨時可能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