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捲著香樟葉的氣息掠過教學樓前的廣場，陳景川揹著半舊的書包走下臺階時，褲腳被風掀起一個小小的角。他側頭看了眼身邊的陸小鳳，對方正用指尖轉著一支黑色水筆，筆桿在夕陽下劃出細碎的銀光。
“所以說你真的從沒去過城西的舊貨市場？”陸小鳳突然停下轉筆的動作，眉峰挑得老高，“那地方藏著不少寶貝，上週我還淘到臺民國時期的銅製相機。”
陳景川踢開腳邊一塊小石子，看著它滾進草坪邊緣：“我姐管得嚴，說那邊魚龍混雜。”話音剛落，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了廣場對面的梧桐樹下停著的白色轎車，車窗半降著，露出一截藕荷色的衣袖。
他腳步頓了頓，陸小鳳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穿藕荷色連衣裙的姑娘正倚著車門看手機，及肩的捲髮被風拂得輕輕晃動。姑娘身邊還站著個人，穿件菸灰色的短款風衣，身形挺拔，正微微側著頭聽姑娘說話，手腕上的銀鐲子在動作間反射出柔和的光。
“那是你姐？”陸小鳳戳了戳他的胳膊，“看著挺年輕。”
陳景川“嗯”了一聲，心裡卻有些納悶。陳月如很少來學校接他，除非提前打過招呼，今天早上出門時明明說要加班到七點。他加快腳步穿過廣場，離著還有七八米遠時，陳月如恰好抬起頭，看見他便笑著揮了揮手，眼角的梨渦陷得淺淺的。
“景川，這兒。”她的聲音被風送過來，帶著點輕快的調子。
走到近前，陳景川才看清陳月如身邊的人。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風衣下襬隨著動作掃過腳踝，裡面露出深綠色的絲綢襯衫。她的頭髮在腦後鬆鬆挽成個髻，幾縷碎髮垂在頸側，鼻樑上架著副細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看過來時，帶著點溫和的審視。
“這位是？”陳景川的目光在對方腕間的銀鐲子上停了半秒，那鐲子樣式古樸，表面刻著細密的纏枝紋。
陳月如拉過他的手腕往身邊帶了帶，指尖還帶著護手霜的杏仁味：“這是我發小，蘇晚，剛從南京回來，今天正好碰到，就一起過來了。”她又轉向蘇晚，“這是我弟，陳景川。”
蘇晚朝他點了點頭，唇角彎起個禮貌的弧度：“常聽月如提起你，說你歷史學得特別好。”她的聲音像浸在溫水裡的玉，清潤又溫和。
陳景川莫名有點拘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蘇姐姐好。”
“這位是你的同學？”蘇晚的目光轉向跟過來的陸小鳳，對方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轎車的車牌。
“哦，忘了介紹，這是我新朋友，陸小鳳。”陳景川側身讓出位置，“他剛轉來我們班沒幾天。”
陸小鳳立刻收起打量的眼神，笑嘻嘻地伸出手：“陸小鳳，雙木陸，大小的小，鳳凰的鳳。”他先跟陳月如握了手，又轉向蘇晚，“蘇姐姐看著真不像我姐那個年代的人，倒像是……”他撓了撓頭，“像是民國電影裡走出來的。”
陳月如被逗笑了，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這孩子，嘴巴倒挺甜。”
蘇晚也笑起來，抬手把滑落的碎髮別到耳後：“這形容我喜歡，比月如總說我像老古董強多了。”她的指尖劃過耳後的珍珠耳釘，耳釘在夕陽下閃了閃，“你們剛放學？要不要去喝杯奶茶？我請。”
陳景川剛想開口說不用，陸小鳳已經搶先應下來：“好啊好啊，附近有家新開的芝士莓莓特別絕，就是要排隊——”
“排隊就算了。”陳月如拉開車門，“我車裡有剛買的楊枝甘露，冰在冰箱裡呢。”她看向陳景川，“本來是順路來接你，正好蘇晚回來了，晚上一起吃飯。”
陸小鳳聽到這話，識趣地往後退了半步：“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家就在前面那條街，走路五分鐘。”他衝陳景川擺了擺手，“明天上學再跟你說舊貨市場的事。”
看著陸小鳳轉身跑向街角的背影，陳景川突然想起忘了問他電話號碼。陳月如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揚了揚下巴：“明天上學再問也不遲，看你們聊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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