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後座時,陳景川聞到車裡瀰漫著淡淡的梔子花香,應該是蘇晚身上的香水味。蘇晚坐在副駕駛,正翻著手機裡的照片給陳月如看:“你看這是秦淮河的燈船,我去的時候正好趕上非遺展,有個老藝人做的絨花特別精緻。”
陳景川把書包放在腿上,目光落在前排兩人的背影上。陳月如和蘇晚說話時,肩膀會不自覺地往對方那邊靠。
這種親暱的姿態他只在姐姐和最好的閨蜜林溪身上見過。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翻相簿,看到過一張泛黃的照片,兩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坐在幼兒園的滑梯上,其中一個肯定是陳月如,另一個說不定就是蘇晚。
“對了,”蘇晚突然轉過頭,眼鏡片反射著窗外掠過的街景,“月如說你對青銅器特別感興趣?”
陳景川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嗯,上個月剛去省博物館看了新展的商代鴞尊。”
“那可太巧了,”蘇晚眼睛亮了亮,“我這次回來帶了本關於商周青銅器紋飾的圖錄,是導師送的,裡面有不少拓片,回頭拿給你看。”
陳月如在前面笑著插話:“看吧,我就說你們能聊到一塊兒去。蘇晚現在在南京讀考古系的研究生,以後有不懂的儘管問她。”
車子拐進熟悉的巷口時,陳景川看到巷尾的槐樹開花了,雪白的花瓣落了一地。蘇晚下車時,風衣的後襬掃過車座,露出裡面襯衫上繡著的細小竹葉圖案。她繞到後備箱幫陳月如拿東西,手指拎著紙袋的動作很輕,像是怕碰壞了裡面的東西。
“買了只烤鴨,還有你愛吃的糖藕。”陳月如把紙袋遞給陳景川,“蘇晚說這家的鹽水鴨是南京老字號,特意託人帶回來的。”
走上樓梯時,蘇晚注意到牆角堆放的幾個紙箱:“這是準備搬家?”
“嗯,樓下張奶奶的兒子要回來住,我們得搬到三樓去,下週末搬。”陳月如掏出鑰匙開門,“本來想等搬完家再請你過來,誰知道你回來得這麼突然。”
推開門的瞬間,陳景川被客廳裡的景象驚了一下。沙發上鋪著他從沒見過的米色針織毯,茶几上擺著插滿向日葵的玻璃瓶,連窗簾都換成了淺灰色的亞麻款。陳月如看到他的表情,笑著解釋:“上週請保潔來打掃時,順便換了些新東西,看著亮堂點。”
蘇晚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戶,晚風吹進來,帶著遠處菜市場的叫賣聲:“還是老房子住著舒服,接地氣。”她轉頭看向陳景川,“你房間是不是還在裡面?我記得小時候總愛躲在你衣櫃裡跟你玩捉迷藏。”
陳景川的臉一下子紅了。他確實有個帶鏡子的舊衣櫃,小時候總被姐姐的朋友拉著玩捉迷藏,她們總愛躲進衣櫃裡,把他的變形金剛藏得到處都是。
陳月如去廚房倒水時,蘇晚從包裡拿出個小巧的木盒子遞給陳景川:“這個送你。”盒子開啟,裡面是枚青銅色的書籤,上面刻著簡化的雲雷紋,“上次去殷墟遺址實習時買的,算是個小紀念品。”
指尖觸到書籤冰涼的表面,陳景川突然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蘇晚,好像並沒有那麼陌生。
客廳裡傳來陳月如的聲音,說要做他最愛吃的松鼠鱖魚,蘇晚應著“我來幫忙”,腳步輕快地走向廚房。
陳景川把書籤放進書包最裡層,走到廚房門口時,看見蘇晚正幫著擇菜,陳月如站在灶臺前顛勺,火光映在兩人臉上,暖融融的。
窗外的槐花落得更急了,像是誰在天上撒下一把把碎雪,落在窗臺上,也落在這個突然變得格外熱鬧的傍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