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種旁若無人的姿態，在傳功長老趙德眼中，便成了赤裸裸的挑釁和無視。
“哼！”趙德一聲冷哼，聲音不大，卻如同重錘般敲在每一個弟子的心頭。他緩緩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林軒，元嬰期的威壓毫不掩飾地釋放開來。
“一個雜役弟子，在鎮魔秘境中安然無恙，甚至毫髮無傷。而我宗五位內門精英，卻險些道心崩潰。你不覺得，需要給老夫，給宗門一個解釋嗎？”
趙德的聲音冰冷刺骨，每說一個字，甲板上的空氣就凝重一分。雲蓉等人更是被這股威壓壓得抬不起頭，瑟瑟發抖。
他們心中又驚又怕。驚的是傳功長老竟親自下場施壓，怕的是林軒若被激怒，那隻恐怖的神鳥會不會當場發威，將這艘飛舟都給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軒身上。
面對一位元嬰大能的當面質問和威壓，他會如何應對？是驚慌失措，還是卑躬屈膝？
然而，林軒只是緩緩地，將目光從船外的雲海上收回。
他轉過頭，平靜地看向趙德，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裡，沒有恐懼，沒有敬畏，甚至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你的心，亂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趙德準備好的所有雷霆質問，瞬間卡在了喉嚨裡。
“你說什麼？！”趙德雙目一瞪，鬚髮皆張，恐怖的氣勢如火山般即將噴發。
“元嬰修士，心火煉神。心若不靜，則靈力虛浮。”林軒的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剛才釋放的威壓，有三處靈力節點運轉晦澀，強行催動，只會損傷你的元嬰。尤其是左肩‘天宗穴’下的那道暗傷，若再動怒，怕是會壓制不住。”
**轟！**
林軒的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趙德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天宗穴下的暗傷！
那是他五十年前與一頭四階巔峰妖王搏殺時留下的，是他最大的隱秘！此事除了宗主李玄天，無人知曉！他自己都需靜心內視方能察覺，這個雜役……他是怎麼一眼看出來的？！
趙德臉上的怒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駭與難以置信。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那股磅礴的威壓，也隨之煙消雲散。
這一刻，他再看林軒，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煉氣期雜役，而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的老怪物！
甲板上，死寂一片。
趙無極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看著自己那在宗門內權勢滔天、被他視為最大靠山的爺爺，竟被林軒三言兩語說得倒退半步，面露驚駭。
他心中那最後一絲名為“僥倖”的念頭，徹底化作了齏粉。
原來，連爺爺……連元嬰期的長老，在這個人面前，也同樣……不堪一擊。
“趙長老，”一直閉目養神的宗主李玄天，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趙德，聲音不帶絲毫感情，“退下。”
趙德渾身一顫，如夢初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終還是帶著滿心的不甘與驚懼，躬身退回了座位，再也不敢多言。
李玄天沒有再看他，也沒有去看林軒，只是平靜地宣佈道：“此事，回大殿再議。任何人，不得再生事端。”
飛舟之上，再次恢復了詭異的寧靜。
但這一次，所有幸存弟子看向林軒的目光，已經徹底變了。如果說之前是恐懼和敬畏，那麼現在，還多了一絲髮自靈魂深處的……朝聖般的仰望。
飛舟穿過雲海，宏偉的宗門大殿遙遙在望。
就在飛舟即將靠岸的前一刻，一直蜷縮在角落的趙無極，猛地站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決定。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衫，然後一步步，無比堅定地，朝著那個靠在船舷邊的背影走了過去。
他走到林軒身後三步處，停下。
甲板上，落針可聞。
趙無極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他那曾經無比高傲的腰，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沙啞而又無比鄭重的聲音，開口說道：
“林師兄，請問……我還有資格，追隨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