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他才將這本“乾淨”的功法交給玄機子。
“研究它。”蘇默的命令簡潔明瞭,“把這種神識烙印的構造、規律,給我一五一十地分析出來。將來,我們偽造的任何文書、法器,都要能完美避開,甚至模仿這種烙印。”
玄機子接過竹簡,這一次,他的眼中不再是困惑,而是亮起了混雜著敬畏與興奮的光芒。
他終於徹底明白了蘇默的意圖——這不僅僅是偽裝,更是在為日後的反擊,打造最鋒利的武器。
三日之期轉瞬即至。
宗門執事如期而至,來人一臉嚴肅,手持一枚閃爍著微光的監察玉碟。
這玉碟能感應到大範圍內的靈氣異常,是核查資源使用情況的利器。
蘇默早已等候多時,他“惶恐”地將執事請到那片荒坡前。
當執事看到玉碟在那片土地上空毫無反應,甚至光芒比別處還要黯淡幾分時,眉頭便緊緊皺起。
隨後,蘇默又“心痛”地展示了被敲成碎片的“地火晶”殘骸,那些殘片上靈氣全無,與普通石頭無異。
他又拿出了十幾個空空如也的丹瓶,以及那本字字泣血的“爛賬”。
一套流程下來,執事那張嚴肅的臉,已經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失望。
“哼,蘇默,”執事冷冷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我聽說你原是十弟子之一,本以為你就算修為停滯,至少管理之能尚在。如今看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說罷,他在監察玉碟上迅速錄入評語:“隱仙閣閣主蘇默,才具有限,不善經營,致資源利用率極其低下,評估為‘丙下’,無任何威脅,無需重點關注。”
玉碟上的光芒一閃而逝,將這條評語歸檔入宗門密錄。
蘇默低著頭,一副羞愧難當的模樣,心中卻聽到了天籟之音。
【高層威脅評估已降級為‘無威脅’,個人檔案轉入‘待廢棄’序列,穩健值+200。】
成功了。
他在這張天羅地網中,為自己撕開了一個最不起眼,也最安全的角落。
夜,再次深了。
當整個隱仙閣都沉入寂靜,當所有人都以為這場風波已經過去時,蘇默卻如一道鬼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閣樓。
他施展出一種名為“靜默步”的秘法,整個人彷彿融入了夜色,沒有帶起一絲風,沒有驚動一片落葉,甚至連天機感應都對他視而不見。
他再次來到那片荒坡,那個被他親手打造的“廢物墳場”。
他沒有動用任何工具,只是將手掌輕輕按在鬆軟的泥土上。
一股無形的律動自他掌心散開,深入地下。
片刻後,他精準地從三丈深的地底,那百枚靈石的最底層,攝出了一枚靈石。
這枚靈石,在埋入時被他做了手腳,並未貼上“濁氣符”。
月光下,他指尖亮起一抹幽深難辨的微光,那光芒彷彿能吞噬一切,充滿了逆亂、顛覆的氣息。
他以指為筆,在那枚下品靈石上,迅速刻下了一道殘缺卻又玄奧無比的符文——“逆魂符”的一角殘紋。
符文完成的剎那,整塊靈石的光芒都為之一暗,彷彿它內在的靈氣被一種更高層次的力量徹底封鎖、轉化。
做完這一切,他將這枚特殊的靈石,重新悄無聲息地埋回了原處,深藏於百枚“廢石”與層層“廢土”之下。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虛塵,望著腳下這片土地,低聲自語,那聲音輕得彷彿只是夜風的呢喃:
“你們以為,我真的把靈石當土埋了?”
“錯了。這每一顆靈石,都是我為你們準備的‘反監察信標’。而這一枚,是所有信標的‘王’。”
在他身前不遠處,一汪小小的潭水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水中的倒影,面容依舊是蘇默,但那雙睜開的眼眸,卻不知何時變成了三隻,幽深、邪異,宛若深淵凝視。
三尸之眼。
透過這雙詭異的眼瞳,蘇默的視線彷彿穿透了無盡的空間與禁制,直達玉虛宮最深處,那座終年不見天日、負責監察整個宗門氣運的“天樞殿”。
大殿中央,一盞巨大的青銅古燈正靜靜燃燒著,燈火穩定,映照著殿內無數流轉的符文。
就在蘇默將那枚刻有“逆魂符”的靈石埋入地底的瞬間,那盞被譽為“萬法之眼”的青銅燈,燈芯猛地一顫,焰光不穩地跳動了一下。
殿內值守的太上長老豁然睜眼,眼中神光暴漲,掃視四方:“嗯?天機為何突有異動?”
他掐指推演了半天,卻只覺一片混沌,彷彿剛才那一下悸動只是錯覺。
最終,他只能歸結為地脈靈氣的正常起伏,再次閉上了雙眼。
青銅燈的焰光,也隨之恢復了平靜,終究未能看清,是那一枚深埋於九幽濁土之下、被無數廢石掩蓋的“有心之石”,在對它發出無聲的挑釁。
荒坡上,蘇默收回了目光,三尸之眼隱去,倒影恢復如常。
他轉身,緩步走回閣樓,夜色濃稠如墨,四周萬籟俱寂。
一場精心策劃的風暴,以一種無人察覺的方式收場,換來的是他夢寐以求的寧靜。
今夜,他終於可以安穩地睡個好覺了。
然而,就在他踏上閣樓臺階的那一刻,萬物靜止般的夜空中,某種細微的平衡,似乎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