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傾瀉在隱仙閣外那片新翻的荒坡上。
泥土的氣息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靈氣消散的死寂,被晚風送入閣樓。
蘇默立於窗前,神色平靜地望著那片被他親手“埋葬”了百枚下品靈石的土地,猶如在看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墳。
玄機子垂手立於其後,這位曾經的陣法大師,如今蘇默最忠誠的下屬,臉上依舊殘留著白日裡的驚悸與不解。
他親手執行了閣主的命令,將那一百枚足以讓任何外門弟子瘋狂的靈石,像埋垃圾一樣,一層靈石,一層毫無靈性的“廢靈土”,再貼上一張能主動攪亂靈氣、加速其逸散的“濁氣符”。
如此反覆,直至三丈深的巨坑被填滿。
那過程,對他而言不啻於一種酷刑,每一剷土都像是在埋葬自己的道途。
“閣主,這樣做……真的值得嗎?”玄機子終是忍不住,聲音乾澀。
蘇默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鎖著那片荒坡。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值得與否,不是看我們失去了什麼,而是看我們能換來什麼。”
就在這時,一道青影如閃電般自夜空掠下,無聲地停在窗欞上。
正是那隻名為青鸞的神鳥,它赤金色的瞳孔中,一縷劫火般的焰光緩緩熄滅。
“天機波動已徹底平復,玉虛宮的監察法陣未曾生出半點異動。”青鸞口吐人言,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
蘇默的腦海中,冰冷的系統提示音適時響起。
【資源浪費行為已成功錄入,符合‘平庸無能,不堪大用’的弟子模型,核心人設‘平庸’穩固度提升90%。】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
穩固度,這才是他眼下最需要的東西。
在這座名為玉虛宮的巨大牢籠裡,任何一絲出挑的才能,都可能成為催命的符咒。
他要的,不是一時的風光,而是長久的安穩,是在所有監視的目光下,成為一個被徹底遺忘、被徹底無視的存在。
“賬冊呢?”蘇默轉過身,看向玄機子。
玄機子連忙從懷中取出一本嶄新的冊子,恭敬地遞上。
這本《隱仙閣月耗錄》是他按照蘇默的授意,一筆一劃謄寫出來的。
上面的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敗家的氣息。
“陣法中樞失控,緊急修補,耗下品靈石三十枚。”
“弟子修行岔氣,經脈受損,急救療傷,耗回春丹一瓶,清心丸三瓶。”
“煉器室地火晶,因弟子操作不當,靈力過載損毀,計下品靈石五十枚……”
一筆筆,一條條,全是觸目驚心的“損耗”。
任何一個管事看到這份賬冊,恐怕都會氣得當場吐血。
這哪裡是在修行,分明是在燒錢。
蘇默接過賬冊,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拿起桌上那枚代表著隱仙閣閣主身份的印章,毫不猶豫地蓋了下去。
硃紅的印泥落在紙上,彷彿是為他“無能”的罪狀畫押。
“收好。”他將賬冊遞迴給玄機子,“等宗門執事來查,看到這本爛賬,他們只會嘲笑我蘇默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連區區一個乙等閣樓都管不好。”
玄機子接過賬冊,手心已滿是冷汗。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明白。
他只知道,這位年輕閣主的心思,比他曾鑽研過的任何一座上古大陣都要複雜、深邃。
果不其然,隱仙閣“陣法失控”的訊息,很快就不脛而走。
次日清晨,一個不速之客便登門造訪。
來者是雲陽,同為外門弟子,卻是執事堂的紅人,平日裡眼高於頂,鮮少與其他弟子往來。
今日他卻一反常態,帶著一臉“關切”的笑容,走進了隱仙閣。
“蘇師弟,聽聞你這邊出了些岔子,我特來看看。”雲陽的目光在略顯蕭條的閣樓內掃過,眼神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修行之路,總有坎坷,不必太過介懷。”
蘇默立刻換上了一副感激涕零又帶著幾分頹喪的表情,躬身行禮:“多謝雲陽師兄掛懷,是師弟無能,才致使閣中資源平白損耗。”
“唉,誰都有失手的時候。”雲陽擺了擺手,故作大方地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卷竹簡,“我這裡有一部早年無意間得到的《玉虛殘篇·引氣歸元術》,雖是外門的基礎法門,但對於理順暴走後的靈脈,或許有些微末的用處。師弟若不嫌棄,便拿去參詳吧。”
蘇默眼中“精光一閃”,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雙手微微顫抖地接過竹簡:“師兄厚愛,蘇默……蘇默感激不盡!”
雲陽見他這副模樣,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又虛偽地勉勵了幾句,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他一走,蘇默臉上的感激之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警告:檢測到功法內含玉虛宮底層神識烙印,品階極低,無直接傷害,但可被特定法器反向追蹤,用於定位及行為監控。】
“果然。”蘇默冷笑一聲。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午餐。
他並未立刻修煉,而是走進靜室,指尖靈光一閃,一張繪製著繁複紋路的“遺忘符”悄然浮現。
他將符籙貼在竹簡上,靈力催動之下,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縷青煙,鑽入竹簡之中。
片刻後,一絲極其隱晦、幾乎與竹簡材質融為一體的波動,被硬生生剝離出來,消散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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