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死,太便宜你了。”葉昆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某種穿透靈魂的冰冷,“你的債,還很多。”
葉昆指了指旁邊眼神中的殺意已經實質化的秦素素,“你滅了血影門的債,還沒還呢。”
李玄強撐著站了起來,大踏步走向秦素素。
“你不是一直想要朕的命嗎?來呀,殺了朕,為你的門人報仇!”
秦素素全身氣勁翻湧,骨節噼啪作響,只要一根髮絲,她便可以將這個將她血影門滅門的惡魔割碎一萬段。
而且葉昆也提前跟她講清楚了,李玄若死在這裡,大梁至少要延遲十年的發展週期,但她若執意要殺掉李玄,葉昆承諾不攔著。
所以現在李玄的生死,完全掌握在秦素素手中。
黃泉輕輕握住秦素素的手,“素素,我知道你有執念,其實我也有。但現在不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援你。”
下一秒。
秦素素出手了。
那柄短劍化作一道血光,“噗”的一聲……
大多數殿上的人看到秦素素出手的時候便驚得閉上了眼睛。
不管怎麼說,李玄可是執掌大梁幾十年的君主。
就算要殺,也要是一個體面的死法,不應該在這裡草草了事。
可當眾人聽到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這才睜開眼睛,卻看到李玄倒在地上,右手死死地捂住血流不止的左手,額頭青筋冒出。
當大家看到地上一灘鮮血中間的一根小拇指時,這才知道秦素素沒有下殺手。
可在這個時代,天子是真龍,別說斬掉一根手指,就是斷了指甲,那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葉昆衝著陶小仙遞了個眼色。
陶小仙上前給梁玄帝止血,進行了包紮。
經過陶小仙的處理傷口,梁玄帝的傷口馬上不疼了。
葉昆對秦素素豎起大拇指,“大氣!”
秦素素翻了個白眼,“滾!”
葉昆笑著來到李玄面前坐下。
“你得活著,看看被你吸乾骨髓的江山,如何在你女兒手中長出新的骨血。看看那些曾匍匐在你腳下的螻蟻,如何挺直脊樑做人。這……才是你的懲罰。我要讓你知道,你這一生的追求和努力,都只是個害人害己的笑話。”
李玄如同被抽掉全部骨架,爛泥般癱軟在地,空洞的眼窩望著穹頂,再無一絲聲息,只剩沉重的絕望在殿內無聲瀰漫。
半月後,自雲州返回京都的官道上,春陽煦暖。
曾經烽煙瀰漫的戰場已悄然披上新綠,沿途村落炊煙裊裊,透著久違的安寧。
葉昆沒有選擇飛行交通工具,甚至沒有選擇機動車。
十六匹矯健的踏雪駒拉著一架寬闊雅緻的翠蓋馬車,車窗薄紗捲起,映出葉昆與風姿各異的美人身影。
葉昆倚在鋪著厚軟錦墊的車壁上,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破碎的面板已然癒合大半,只是眉眼間透著一絲大戰後的憊懶。
李清婉一身鵝黃常服靠在他肩頭,清麗眉宇間那份女皇的銳利被溫柔取代,正低頭逗弄著襁褓裡的嬰兒。
烏朵、桑布、趙飛雪等眾女或低聲談笑,或倚窗眺望。
官道兩旁的景象卻沸騰如火。訊息早已如同春風燎原——“雲州聖王”、“仁德女皇”、“免卻大戰兵燹,活民數十萬”……這些名號在倖存的流民、沿途村莊的百姓心中點燃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看!是葉帥的車駕!”
一個眼尖的老農丟下鋤頭,嘶啞著嗓子喊道。
“是活菩薩!是救命的恩人哪!”
衣衫襤褸的婦人抱著孩子衝出低矮的泥屋,激動地揮舞著手臂。
無數聞訊而來的百姓湧向官道兩側,他們不再是麻木逃亡的敗軍潰卒,而是劫後餘生、眼中重燃光芒的民眾。
有人捧著熱騰騰的、裹著布帕的粗麵餅子,有人高高舉起綴著野花的藤編小籃,裡面是才從山間採回的鮮嫩野蔬,更有白髮蒼蒼的老者,在兒孫攙扶下,顫巍巍地將一籃雞蛋捧過頭頂。
“女皇萬歲!葉帥萬歲!”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聲浪由近及遠,如同滾滾春雷激盪在田野山巒間。
無數人淚流滿面地跪伏下去,額頭深深抵在溫熱的土地之上。
這是發自骨髓的感念,對生路的頂禮膜拜。
沿途州縣的官員早已盛服出迎,恭謹地匍匐在道路兩側。
當初分散到各地的龍威軍早已經在沿途佈置好一切。
百姓們看向那輛漸行漸近的翠蓋馬車,眼光裡不僅是對女皇的敬畏,更有對車內那位開創火器奇功、終結亂世的男人深入骨髓的尊崇與好奇。
隊伍浩蕩,旌旗招展的玄甲精兵護衛在前,馬蹄輕揚,踏過新綠的原野。
當巍峨的京都城牆映入眼簾,城樓上飄揚著嶄新的雲紋赤底龍旗時,李清婉輕輕握緊了葉昆的手。
葉昆安撫地拍了拍她手背,望著越來越近的古城門樓,以及城門下黑壓壓翹首以盼的人群與浩蕩的迎駕儀仗,嘴角終於揚起一絲屬於勝利者的、慵懶而真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