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殊看向她:“從來如此便是對的嗎?”
香蓉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了好一會。
見她面色惘然,未殊嘆了口氣,終究是作罷,說要去看看於香蓮。
二人一路穿過逼仄髒亂的小巷,才終於抵達了姐妹倆在巷子盡頭的家。
說是家,但整座院子還不及王家一個柴房大,於香蓮正躺在潮溼悶熱的屋子裡,面色蠟黃,形銷骨立。
她見到未殊,那雙佈滿血絲的眼中便浮現出了後悔之色,連忙起身:“未殊姑娘,你那一卦終究是被我浪費了。”
於香蓮彷彿被抽空了靈魂,神情空洞:“或許,這便是我的命吧。”
屋子裡一片死寂。
良久的沉默後,未殊才開了口,問道:“你們聽說過義塔嗎?”
於香蓉先點了頭:“聽說義塔裡面都是被拋棄的女嬰,屍骨成堆,是個再殘忍不過的地方。”
未殊淡淡道:“我出生後,便被扔到了義塔裡自生自滅。”
迎著二人震驚的目光,她的語氣顯得十分鎮靜:“若這是我的命,那我早就和其他女嬰一樣,靜悄悄地腐爛在了義塔裡。”
於香蓉忍不住追問道:“後來呢?”
未殊莞爾一笑:“後來我師父撿到了我,她性子清冷,並不愛管閒事。她說,我比其他嬰兒都要聒噪,連續三天經過都聽到了我的哭聲,吵到了她的耳朵。”
“未殊這個名字也是她想要提醒我,我和義塔中被拋棄死去的那些女嬰沒有區別,但同樣的,我和這世上所有幸存的女子,也沒有什麼不同。”
於香蓉聽得有些發懵:“這是什麼意思?”
房中響起了於香蓮的聲音:“意思是,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困在同樣的枷鎖與桎梏中,但只要我們還能發出聲音,便不能認命。”
未殊但笑不語,見到於香蓮灰敗的眼中長出生機。
終究還是沒能改變事情的結果。
離開時,未殊心中起了濃霧,辨不清前路。
她忽然想起那夜為裴青陸開啟的宮門,只因他的身份是顯赫的玄祁王。
“只有站在高處,才能護住那些人。”
老太監的話在耳畔響起,像一陣風,將濃霧吹散。
任何事情,總要有一,再有二三,才有千千萬。或許只有站得更高,才能發出更大的聲音。
……
玄祁王府,滌塵齋。
裴青陸寬衣解帶,徑直往浴池走去。
這浴池還是桓光帝知道他愛乾淨,特地命人開鑿的,整個慶安城都尋不到第二座。
浴池中加入了各類香料,香氣隨著水汽氤氳升騰。
就在裴青陸即將踏入水池中時,忽而察覺屏風後似乎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看起來像府裡的丫鬟。
裴青陸身份貴重,從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小丫鬟暗懷心思的事兒。
他面色一沉,披衣轉身,頃刻間就越過屏風扼住了來人的喉嚨。
剛混進玄祁王府的未殊,就這樣在窒息間,看到了裴青陸深藏於眼底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