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注意力,要麼在罵罵咧咧的老婦人身上,要麼還在高臺上做法的顯靈子身上。
殿門口的爪牙也只是掃了一眼這邊的混亂,見只是婦人間的推搡,呵斥幾聲,便不耐煩的轉過頭去,繼續看向高臺。
陸逢時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
但她的動作沒有絲毫慌亂。
扶起老婦人,撿起冬棗,低著頭一邊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一邊迅速地向後縮去。
藉著人群的掩護,退到了之前那根支撐偏殿屋簷的粗大木柱之後。
確認安全後,陸逢時藏在袖中的左手拇指與食指指尖悄然相抵,意念沉入丹田,調動五行之氣,將一道微弱如霧的靈力彈入殿宇東北角的縫隙中。
陸逢時屏住呼吸,將身體緊緊貼在冰涼的柱子上,目光死死鎖定高臺上的顯靈子。
成敗,在此一舉!
東北角的靈力訊號如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被石漱寒捕捉。
“成了!”
廟外林中,石漱寒眼中精光暴漲,再無半分清冷,取而代之的是凜冽的殺意。
他雙手如穿花蝴蝶般急速掐訣,體內精純磅礴的火之靈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盡數注入手中早已準備好的三道引雷法訣。
“引雷,破煞!”
轟——咔——!!!
幾乎在陸逢時發出訊號的同一剎那,三道刺目欲盲,蘊含純陽破邪之力的金色雷霆,毫無徵兆地撕裂陰沉的天幕,精準無比的劈向五顯公廟主殿的穹頂。
雷霆的目標並非建築,而是深埋底下三丈,由破煞陽雷符標記出的血煞陰石核心。
“何方宵小?!”
高臺上的顯靈子正沉浸於信徒怨念轉化的邪力滋養中,雷霆降世的恐怖威壓和那純陽破煞之力讓他瞬間汗毛倒豎,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尖嘯。
他手中的骨色拂塵猛地一揮,濃郁的黑色邪氣如潮水般湧出,試圖護住神龕下方的陣法核心。
然而,太遲了!
石漱寒蓄勢待發的全力一擊,豈是倉促間能抵擋的?
三枚破煞陽雷符被引動,在地底深處轟然爆發。
熾烈如大日熔爐的純陽雷火,以摧枯拉朽之勢,狠狠撞在那塊作為陣法根基浸滿怨毒的血煞陰石上。
咔嚓!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碎裂聲,彷彿從地底深處傳來。
整個主殿劇烈搖晃,地面上的厚重青石板寸寸龜裂,拱起。
神壇上的猙獰神像“哐當”一聲歪倒,砸得香爐傾倒,香灰漫天!
“啊!”
“地龍翻身了!”
“五顯公發怒了!”
殿內殿外的信徒頓時陷入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亂中,驚恐地推搡奔逃。
“不!”
顯靈子目眥欲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維繫邪廟力量的地下陣法正在飛速崩塌。
那股反噬之力讓他氣血翻湧。
他眼中兇光更盛,猛地咬破舌尖,一股精血噴在骨色拂塵上。
“請聖尊降臨,誅殺叛逆!”
隨著他淒厲的嘶喊,那歪倒的神像頭顱處,以及殿內四角懸掛的繪製著扭曲符號的布幡上,同時湧出粘稠的黑氣。
這些黑氣並未因陣法核心被毀而消散,反而像是被激怒的毒蛇,迅速匯聚,在空中凝聚成一個巨大的鬼臉虛影。
這才是真正的“五顯公”邪靈!
它並非完全依賴底下陣法,那陣法只是聚陰納穢的溫床。
而神像,布幡這些長期受邪力侵染和信徒意念供奉的物品,同樣可以作為它短暫的憑依載體。
陣法核心被毀,重創了它。
但並未讓它立刻魂飛魄散!
“你們這些螻蟻,敢壞我好事,都得死!”
邪靈虛影發出刺耳尖嘯,無形的怨念席捲而出,信徒直接雙眼翻白昏死過去,連廟中那些有些修為的爪牙也抱頭慘嚎。
混亂中,被陸逢時護住的陸青青眼睛死死盯著那猙獰的邪靈虛影。
她的眼中沒有害怕,只有無限的恨意。
正是這個魔鬼讓她承受了畢生無法洗刷的恥辱和痛苦!
新仇舊恨瞬間淹沒了理智。
石漱寒種下的守心印在極致的恨意衝擊下也劇烈波動。
“害人的魔鬼,去死吧!”
陸青青狀若瘋魔。
竟從懷中掏出那個醜陋的木刻,狠狠砸向空中那邪靈虛影。
這個東西是那晚受辱後,她從神龕偷拿走的。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一直留著。
這本是螳臂當車。
但詭異的是,那木刻接觸到邪靈怨氣的瞬間,竟像是火星漸入了油桶。
嗡!
木刻炸裂!
如同毒針般猛地刺入邪靈虛影。
陸逢時立刻反應過來,木刻上面殘留著陸青青濃烈的怨恨和一絲未散的墮胎血氣。
不僅如此,它的一部分力量,在這木刻當中。
陸青青意外一擊,短暫的干擾了邪靈虛影,甚至還將它反噬。
“好機會!”
石漱寒豈會錯過這戰機。
他身形如電,直接撞破殿頂而入。
手中長劍清鳴,劍身瞬間覆上一層純陽火焰,直刺邪靈虛影。
“妖孽受死!”
陸逢時也動了。
她一把扯掉礙事的頭巾和偽裝,五行之氣全力運轉,手中早已扣好數張化煞符。
精準地射向幾個剛從怨念衝擊中恢復,正欲撲向石漱寒和混亂人群的爪牙。
她要為石漱寒清除干擾。
顯靈子又驚又怒,拂塵連揮。
道道黑氣如毒蟒般纏向石漱寒,同時口中唸唸有詞,試圖穩固邪靈。
裴之硯在廟外,心提到嗓子眼。
他看到殿內雷火交織,黑氣翻湧,人影在崩塌的瓦礫煙塵中閃動,每一次碰撞都讓他心驚肉跳。
也不知陸逢時如何了。
邪靈受到陸青青干擾,又被石漱寒純陽靈氣鎖定,兇性徹底爆發。
它捨棄了部分形體,化作一股濃郁到極致的黑芒,硬生生扛著被純陽之火燒灼的可能,如同鑽頭般射向顯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