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邊坐著的周爾襟起身,冷白長指抵著酒杯長柄,尾指抵在高腳杯腳下,聲音儒雅溫沉:
“有賴叔叔阿姨信任,往後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嫿嫿。”
周欽臉上的玩味褪去,他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旁邊的虞嫿。
一貫乖順溫吞的她也只是像以前一樣,拆著螃蟹,自己不吃,顯然是要先顧他人。
卻將那隻螃蟹放到他大哥的盤子裡。
此刻周欽才注意到,他們兩個坐得很近,完全超過一般社交距離。
虞求蘭看了一眼自己女兒,像置身事外一樣,有意提醒她說話,別顯得畏畏縮縮,笑著但眼神嚴肅道:
“嫿嫿,你不說一句嗎?”
聞言,虞嫿思考片刻,拿著茶杯站起來:
“謝謝伯父伯母培養了爾襟哥哥這麼好的老公,和我結婚,我不會讓他吃苦的。”她訥訥道。
桌上的人大笑起來,而周爾襟看著她,聽見老公兩個字,眼神深邃到幾乎有黝黑炙熱的火色,卻剋制沉穩,猶如平常。
而周欽的臉色發青,表面上似乎鎮定地坐著,可背脊已經僵直,似生鏽陳舊的壞機器卡死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虞求蘭不滿意,但只能圓場:“虞嫿說話笨了一點,親家別往心裡去。”
“做學術的孩子就該是這樣,虞博士,以後爾襟哥哥就交給你照顧了哦。”周母對虞嫿卻像哄小孩一樣。
對虞嫿這個聰穎優秀的兒媳更是一萬個滿意。
虞嫿老實本分地點一下頭:“好哦。”杜絕了旁人再要她說場面話的心思。
眾人笑起來。
她拿著杯子坐下來,卻感覺到周爾襟輕輕拍她的手。
滾燙乾燥的大手撫握著她的手,不算合得緊,只是虛虛一搭,男人陌生的溫度燙得她手背筋骨有微麻的感覺,她下意識微握了握。
片刻,周爾襟低聲道:
“出來一下。”
她輕輕點頭,把餐巾從腿上拿開,起身跟著他出去了,而父母們看見他們一前一後出去,都露出不言而喻的揶揄笑意,心領神會相視一笑。
這倆孩子。
就這麼一會兒也忍不了嗎?
虞嫿跟在周爾襟身後小步小步挪,沒兩步,周爾襟卻停下來等她。
夜涼如水,酒店後花園的橫木鏤空門廊下,藤蔓疏影遊渡在人身上,高大身影半側回頭看她。
虞嫿沒想到他停下來等,她一貫習慣走在人身後,也懶得露頭,周欽會大步大步往前走不管她,媽媽也總是把她落在後面。
她有些意外,但還是慢吞吞問:“……是剛剛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周爾襟低著頭看她,雙眼皮不寬不窄但很有男人味,面部平整度極高,薄唇高鼻,斯文禁慾到讓人浮想聯翩。
他只是從容溫厚:“如果不喜歡他們問東問西,不如出來透透氣。”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周爾襟居然周全到這個程度。
“多謝。”她難得真心回一句。
港島春夜的風微涼,穿得貪靚便凍人,她很小幅度瑟縮了一下單薄的肩膀,掩在長髮下不甚明顯。
周爾襟沒多說,將風衣脫下,披到了她肩上。
“不用…”虞嫿雖然冷,但也知道他穿單衣肯定也冷。
周爾襟的大手卻替她扶好快要拖地的長風衣,沒有聽她的拒絕,聲音溫淡:
“之後沒有更多飯局了。”
她微滯。
她的確很不喜歡這種人多又帶社交屬性的場合。
但別人都不知道,只覺得她百依百順去哪都行,不用考慮她。
沒想到周爾襟看出來了。
她瞥一眼他身上的黑色半高領薄毛衣,薄到幾乎是完全貼身,寬肩窄腰很明顯,以至於她都不敢細看:“你不冷嗎?”
他高大身影立在藤下,有矜貴玉成之感,溫慢道:
“男人沒有你想的那麼怕冷。”
她想了想,老實地說出一句讚揚:“那你身體很好哦。”
氣氛似乎凝固了一瞬,像她在試探什麼。
周爾襟卻淡笑著:“還可以。”
被穩穩承托住,她難得赧然一瞬,卻收斂著不表現出來。
此刻餐桌上,雙方長輩滔滔不絕,興奮顯而易見。
周欽卻聽得心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啞火,他整個人有些神遊天外,如飄在空中。
胸口有股悶沉,揣了外套裡的煙和火機出去散散鬱氣。
走過酒店門廊,卻恰好看見葡萄藤盤踞的簷下,周爾襟正在和虞嫿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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