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昀看向來人,乃是一對僧道並肩而立,看上去都是五六十歲年紀,二人看著嵇昀,臉上微微露笑。
嵇昀認出當中的道士正是當年一同出征九天教的東瀛子,。
於是欣喜之餘,拱手上前,施禮道:“東瀛真人?果真是你!”隨後又打量那僧人,繼續道:“這位難道是延壽禪師?”
僧道相視一笑,回禮答是。
嵇昀道:“當年先妣墓前,與二位大師有緣,時光荏苒,不期還能相見。”
延壽禪師笑道:“世間諸事,因緣而生。今我三人偶遇,想來必有天意。”
東瀛子道:“嘗聽韋丞相談起,嵇居士在晉陽李存勖處擔任要職,何故到此耶?”
嵇昀答道:“蜀王建心向唐室,又是我輩故交,近聞不幸薨逝,特來入川弔唁。不知二位大師何往?”
東瀛子聽罷,嘆氣不語,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延壽禪師接話道:“實不相瞞,我倆正是從成都來的。”
“哦?”嵇昀看了眼東瀛子,心道:“聽說這位東瀛子曾扶保王建治理蜀中,功高權重,今番情形,料想是新主上位,不能相容。”
嵇昀向二人問道:“我奉命來結兩國之好,正苦於不知新主是何等樣人?”
東瀛子將頭撇向一旁,緘口不答,似是不屑一顧。
延壽禪師道:“所謂子不類父,王衍此人,行事乖張,所用非人,把個好端端的蜀國朝堂攪得烏煙瘴氣。老衲算得東瀛子宦期已畢,故來接他回去,從此遠離宦海,一道修行去也。”
雙方又敘了片刻,各自揖別,一僧-道飄然而去。嵇昀不禁感嘆道:“王建聰慧見長,仁義素著,沒想到生的兒子竟是賢愚不分的人。”想到這裡,不免多增添了幾分憂慮。
三人繼續趕路,到了成都,當地府衙見是唐使,態度十分殷切,即刻上奏訊息,蜀國丞相張格以禮迎接,並引嵇昀入宮,至王建靈堂。
嵇昀親自燒香奠酒,哭祭道:
嗚呼陛下!少懷睿智,察微知著,亂世之中,獨秉丹心。唐室傾頹,猶守臣節,護衣冠之正朔,存恢復之弘志。入蜀主政,黎庶仰德,輕徭薄賦,勸課農桑;興文重教,廣開言路。蜀中百姓,得享太平,市井繁榮,阡陌安堵。帝之雄才,光耀西陲;仁義之風,澤被萬民。聖德高風,永銘史冊。焚香酹酒,伏惟尚饗!
祭酒已罷,張格請嵇昀三人入偏殿,殷勤接待。張格敬茶並稱讚道:“韋相在時,常提起嵇大人,在下神往已久,可惜不能得見,今日面晤,果然神采不同凡人。”
嵇昀謙讓道:“豈敢,丞相過譽了。若不是國賊作亂,致使交通不便,不管是念在我與韋大學士的私交,還是出於唐蜀兩國的世代友好的份上,我都應當早來拜訪。只可恨朱賊父子為禍中原,我扶保當今唐皇陛下,全不得閒,故此遷延日月。”
張格聞言陪著笑笑,嵇昀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尷尬,於是繼續道:“我主雖然復興唐室,與大人主上分庭並立,然而切齒拊心的敵人,一向都是弒殺先帝、毀磧宗廟的朱氏父子,與蜀國則視作兄弟之邦,這才使我入川,為的是續結邦交,請貴國切勿見疑。”
張格表態道:“請嵇侯放心,蜀國君臣一向視貴國為同盟,怎敢有背棄之舉?我即日奏報陛下,請他與嵇侯見面。”
“如此,多謝大人了。”
嵇昀教野南潯呈上禮單,再謝了張格,這才回到驛館等候蜀主召見。
可轉眼過了十餘天,一直沒有等到傳召的訊息。
於是嵇昀又到張格府打聽訊息,卻被門童告知張格奉旨出巡都江堰,近日都不在家中。
聽了這話,不免令人起疑。
嵇昀自忖道:“蜀國君臣有意推託不見,多半是顧慮未消,既擔心聯唐滅梁以後又被大唐所滅,又不敢當面回絕怕得罪我朝......”
回驛館的路上,嵇昀邊走邊想對策,路過一處石橋。
仲冬的錦江水氣氤氳,嵇昀望著江面蒸騰的霧氣,指尖摩挲著衣袖。
此時遠處畫舫傳來絲竹聲,聲聲入耳,只見他好像靈光一現,忽得手掌輕輕一拍,青灰色的道袍獵獵揚起。
“蜀地溼潤的氣候,正合施展奇門幻術。”
轉天來,正值錦官城內五日一聚的農集,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叫賣吆喝,十分熱鬧。
石板街上,人群之中,走來一白袍老道,赤著腳板,手執竹杖,竹杖一頭綁著鈴鐺,隨走隨響,叮叮噹噹,清脆悅耳。
這老者,正是嵇昀所扮。
但見他站至江邊,雙掌結印,口中唸唸有詞,隨即江霧驟然翻湧,竟在空中凝成瓊樓玉宇的虛影。
岸邊百姓見狀,紛紛跪地叩拜。
“異象哩!異象哩!天上出現仙宮啦!”
驚呼聲從岸邊炸開,引得四方人群紛紛抬頭往天上望去,遙見白雲皚皚之中,飛簷斗拱,祥雲繚繞,隱約傳來環佩叮咚,玉樓高聳不知幾何,雪牆寬闊更是無垠。
錦江邊上,人頭攢動,水洩不通,都只為一睹這番奇蹟。
“貧道乃終南山觀星子!”
嵇昀聲如洪鐘,拂塵指向天際,“冬至子時,必請九天玄女座下玉女臨凡,為蜀地降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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