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山笑道:“學姐提劍離開書院時,我還小,所以忘記也是正常。”
王黎雙眼忽然明亮了起來,道:“你是白先生的……”
顧南山點點頭。
聞言,王黎柔和地笑了笑,轉而又有些落寞,問道:“他……還好麼?如今,又在哪裡雲遊了呢……”
顧南山撓撓頭,苦笑道:“這……我也不知,但我能夠感覺到,他離我們不遠,或許,就在南迴國界內也說不定。”
地面忽然響起‘咚咚咚’的聲音,原來是光著腳的若心跑了進來,還未掀開門簾,就聽到那稚嫩軟萌的聲音:“夜施主,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小手拉開門簾,看到房間內竟這麼多人臉色低沉,小和尚一時有些侷促,髒兮兮的小腳趾不斷摳著地板,手中還端著一碗溫熱的白粥,臉上冒著汗珠,看得出來他這小小年紀熬出這碗粥來也不知費了多大功夫。
墨傾雪轉眼望著這小和尚,若心也下意識朝她看去。二人對視,只是前者雖說面容傾城絕色,但此時一雙眼卻如萬丈寒冰,嚇得小和尚驚慌失措,差點粥都灑了,趕忙往王黎身邊跑去,不敢再看墨傾雪一眼。
墨傾雪的目光卻仍未從若心身上移開,看著他躲到王黎身後,一雙美眸才又移開,落在了王黎身上。
而王黎摸了摸若心的腦袋,笑著輕輕說了聲:“沒事。”隨後也望著那位絕色聖女。
就這樣,不大不小的房間內,二女目光相撞,一個冰冷如霜,一個幹練颯然。彼此互不相讓,便這樣無聲對視起來。
此時房間內六個人,沐俞為夜千塵在療傷都已入定,若心捧著粥坐在王黎後邊。只有顧南山尷尬無比,心想這二位莫不是要在這打一架?可別吧……
就在他苦思冥想該怎樣緩解氣氛時,墨傾雪的聲音先響了起來。
“王城主。”
王黎目不斜視,微笑回應:“墨公主。”
“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墨傾雪偏過頭去,看了看緊閉雙眼,面容痛苦的胖子,面無表情,說道:“若我所料不錯,夜半語前輩將他的獨孫交由你手上,應是認為你修為超然,一路能夠護好胖……夜公子,沒錯吧?”
王黎面不改色,道:“怎麼?公主這是要問罪於我?”
墨傾雪:“豈敢。只是這莫桑山之戰,於情於理,他都不該跟來。”
王黎:“夜老頭是將他暫時託付於我,但可沒讓我把他當祖宗供起,處處寵溺,事事庇護著。公主啊……你很在意他?”
墨傾雪又復看著她,卻彷彿聽不到她最後一句話,未予作答,而是說道:“他修為平平,劍術不精,城主為何還要將‘暮歌七劍’這種損耗身體的劍法授予他?”
王黎道:“若我說,是他事先偷學的,不知公主信不信。”
“偷學?這種威力驚人,舉國上下又僅有王城主一人精通的劍招,你若不傳,他如何偷得?”
王黎望著墨傾雪的表情,雖然面上冰冷,古井無波,但眼底那抹隱藏極深的關切卻真實存在,她便越發覺得有趣,笑道:“原來公主不瞭解胖子啊,難道不知他從來就有過目不忘,自出機杼之才?”
墨傾雪明顯愣了一下,轉頭帶著疑惑看了一眼顧南山,畢竟胖子從小無他相熟。
顧南山連忙道:“不錯不錯,千塵歷來記憶力都很好。”
王黎又道:“我本無心傳授他這一招,但一次偶然間見他照貓畫虎地使了出來,當時我的反應,與墨公主是一樣的。後來索性完全將劍訣告訴他,免得他自己用出來不完整的暮歌七劍,更加傷身損體。別說這個,他連你的霜語劍訣,和沐公子的星君劍法,也都會一些呢,你們不知道?”
墨傾雪聞言,默默地望著夜千塵,沒人知道她此時在想什麼。
若心在角落裡偷偷又朝墨傾雪看了一眼,卻被後者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美眸又向小和尚瞟了過來,那眼眸仍然與之前一模一樣,再次把若心給嚇了回去。小和尚哪裡見過這麼冷淡霜寒的眼神,似乎想說些什麼,又不太敢說,只能扯了扯王黎的衣角。
王黎狐疑地看了小和尚一眼,滿眼詢問之色。若心見她不知意,又使勁朝墨傾雪的方向努了怒嘴,可這下王黎又更加疑惑了,實在不知小和尚想要怎麼樣,若心最後嘆了口氣,只是冷不丁的嘟囔了一句:“粥都冷了......”
............
是夜,月明星稀之時,人族聯軍遠離格魯格賽已有三百餘里。
一輛門窗緊閉的馬車,有四五個平州勢力的守衛騎馬圍在四邊。車內,左以尋與賀守仁兩人盞前對坐,正面目嚴肅地說著些什麼。
左以尋:“我們自出發起,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凌霄渡飛出了北國地界,接近平州時,卻遭受了地方勢力與幻狐一族的襲擊。當其時狀況緊急,我方雖損失慘重,所幸凌霄渡的能源護罩在最終派上用場。我們千餘人雖說從高空墜落,但也保住了性命,在接下來長達兩個月的時間裡,我們透過各種宗門訊號,大多都匯聚在一起了。至今下落不明的,也就兩人。我們各自又再找了半個多月,卻仍渺無音訊,無奈之下,只好留一部分人繼續尋找,而我們先去到平州,得知諸位此時正征伐莫桑山,又馬不停蹄趕過來了。”
賀守仁嘆了口氣,道:“吉人自有天相,說來,若非因為我的書信請求,貴國皇帝也不會這麼著急派出諸位菁英,也就不會......”
左以尋搖了搖頭:“州主,現下斷不是自責之時,問題的重點是,當時除幻狐族外,另一方,可是人族勢力,也就是說,與狐族合作的,不僅僅只有巫族!他們與幻狐一族配合默契,幾度令我方措手不及,即便強如聖女墨傾雪,也著了他們的道。他們顯然是經過了長期磨合,恐怕早在很久以前,平州就有異心者欲要與州主您為敵了。而這方勢力,經過我們艱難抵達平州之後,在中州州主唐百往的協助探查下,確認了那是隸屬范家的‘妙機派’。他們專精各種機軸暗器等輔戰器物的製作、使用,所以才可以藉助外物,追上萬裡高空的凌霄渡。”
賀守仁握緊了拳頭,冷然道:“范家,範多寶......他與我作對多年,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真的在最後,走上了私通妖族這條路......其實,在看到巫族出現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
左以尋道:“巫族也是從屬范家?”
賀守仁點點頭。
左以尋此時站起身來,沉聲道:“與異族私通並反戈人族,這已是彌天大罪,當視為全人族公敵!不知賀州主,可曾聽聞過五百年前我北國的人魔之爭?”
賀守仁聞言,點了點頭。
左以尋接著說道:“既如此,州主也必定清楚,此事極有可能牽連平州、乃至南迴國......不,甚至整個人族未來的命運。若貴州無法處理妥當此事,我北國便不得不介入了。”
賀守仁此時也站起了身來,掀開門簾,高懸的殘月彷彿最諷刺傷人的冷笑,笑盡了古人與今人。他閉上雙眼,任由蕭瑟的夜風拂面,也不知此時,心中是該恨,還是該悔?
“我都明白了,太子殿下......”
............
夜深人靜時,所有人已經睡去,開天奇蹟軍團的某輛馬車內,一個肥胖的身影從床上爬起;他摸了摸肚子,覺得空寡難耐,恰好看見旁邊安靜地擺著一碗白粥,便伸手去拿。
過了一會,月夜下一個埋怨的聲音在山谷間遠遠傳開。
“奶奶的!是誰拿餿米熬的粥啊......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