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舍

第64章 九全結

【壹】

被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一起離開西雍的請求,醫生便死纏爛打地央求青年將軍帶他去見留存在西雍裡的人。這青年將軍雖然滿臉的不情願,但也同意了,看來真是個面冷心熱之人。

醫生愉悅地給這位青年將軍下了定義,也在交談中聊起了之前一逃一追的一少一老。“什麼?那孩子居然是南宋最後一個皇帝?是哦,我有點兒印象,宋幼主最後是

被臣子揹著跳海殉國的。”醫生回憶起當年在歷史課上學到的知識,唏噓不已。那孩子才多大點兒?放到現代還是個只會到處惹禍的小學生,說不定還會因為撈魚掉到西湖裡,而這宋幼主就要揹負起國仇家恨,最後投水殉國了。

青年將軍斜眼瞥了他一下,不由得勸告道:“他們不可能出去的,不用費心思去拜訪他們了。趙昺受了驚嚇,根本抗拒走出西雍。而陸秀夫死守著他的陛下,又怎肯獨自離開?”

醫生頓時打消了“拐帶兒童”的想法。“更何況,如若跟你一起離開,這一千年後的世界,趙昺又怎麼可能適應得了?

而陸秀夫,他所拼命守護的宋朝早已灰飛煙滅,只有面前的趙昺才是最後的寄託。”青年將軍平靜地說著,就像是真的在述說別人的事情。

但醫生聽著,卻覺得他實際上是在影射他自己。

是啊,這外面的世界已經不能簡單地用日新月異這四個字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天翻地覆!他也不相信一個古人能接受得了這樣的變化,更何況大秦帝國早已成為過去,青年將軍所認識的人也早已化為塵土。而且儘管這青年將軍並沒有說,醫生也能猜到他應該是戰敗而亡。況且在秦二世三年,秦朝覆滅的趨勢已不可逆,世上應該早已沒了青年將軍所留戀的人或者事了……

若西雍裡的人都如這般不願離開怎麼辦?醫生焦急地搓了搓手。他不想在西雍裡待著,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下一個來西雍的新人,萬一他在這裡再等上兩千多年,豈不是出去了都變成星際時代了?咦?倒是還挺吸引人的……

不不不!他怎麼還動搖了?別說兩千年了,兩年他都忍受不了!不對,兩年都不現實!兩天都夠嗆!他明天還要上班呢!那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實習機會啊!

醫生捶了捶自己的額頭,想把不切實際的念頭都捶出去。

他跟著青年將軍往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抬頭,看著一群群的魚兒悠然自得地游來游去。他也無從分辨這些魚兒是淡水魚還是海水魚,間或有幾片巨大的陰影從頭頂掠過,更增添了幾分驚悚的意味——醫生剛開始擔心這魚是不是會游過來吃掉他,又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覺得他應該擔心這魚掉下來會砸死他。

遠處有燈光閃爍的地方看上去像是城鎮,但又由於這裡的光線不太好,只能看到些許輪廓。但這些輪廓卻又不像是他認知中的高樓一樣是層層迭迭的形狀,而是高聳尖銳的,就像是在一座座低矮的樓房上插著一根根電線杆,頗為詭異。

不過再詭異他也沒得選擇,醫生無聲地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著。沒走幾步,他就發現腳下的觸感越來越奇怪,踩上去也不是平整的感覺。醫生忍不住低頭定睛一看,頓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腳下踩著的並不是他以為的石子,而是一枚枚銅錢!

五銖、開元通寶、乾元通寶、天禧通寶、隆興元寶、淳祐元寶、皇宋元寶……醫生一路走一路忍不住撿起來辨識。這些銅錢有些嶄新,有些帶有鏽漬,有些串成一串,有些散落一地……

“這些銅錢都是哪裡來的啊……”

“水底有的可不只是魚。”青年將軍早已見怪不怪,也沒多解釋什麼。

醫生雖然不懂歷史,但也能稍微認出來這些銅錢各個朝代的都有,仔細看兩眼,還能冷不丁地發現幾枚背面是菊花的一塊錢硬幣。

還真是緊跟時代發展啊……

越往前走,銅錢就越多,而且夾雜在銅錢堆之中,還出現了許多瓷器和金銀器皿,但醫生再也無暇顧及。

因為他走近了才發現,那些閃爍著燈光的不是一棟棟房屋,而是一艘艘船!

這些船不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也不是傾倒在地,而是直立在銅錢堆之中。那些他方才原以為是電線杆的東西,實際上就是船的桅杆。

“這裡……就是西雍?”醫生震撼了,開口問道。

“對,這裡就是西雍。”青年將軍的聲音放鬆了許多,顯然對久居的西雍感情頗深。醫生跟隨著青年將軍在一艘艘舟船之間穿梭,不由得歎為觀止。

這些舟船並不是排列整齊地坐落著,而是隨意堆放。也不是每艘都亮著燈,有些船體破裂,有些卻完好無損,風帆還半掛在桅杆之上。這些船的造型各有不同,但一看就知道都是中國古代的造船風格,有些是平底窄身、船體修長,有些是底尖上闊、首尖尾寬兩頭翹,有些是頭尖體長、上寬下窄、線型痩尖底,有的船首形似鳥嘴,有的船首還掛有虎頭,有的船兩側還有數十副船槳伸出來,就像是有無數條腿的蜈蚣,有的船上還有三重樓,首尾高昂……

各式各樣的舟船讓醫生看得眼花繚亂,他也發現但凡有掛著火炮的,船體的損耗都很大,應該都是戰艦。這些戰艦被炮火轟得面目全非,有的甚至已經斷裂成了兩半。

“喲!這是有新人了?”正在醫生目不暇接之時,一道熱情洋溢的聲音從他們頭頂上傳來。

醫生抬起頭,就看到一道青灰色的身影拽著纜繩從旁邊的船舷上一躍而下,衣袂翻飛,身姿瀟灑好看。

這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面板白皙,容貌俊美,那雙神采飛揚的眼眸讓人過目難忘,尤其他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讓人忍不住想要跟著微笑。

“這是王子安。”青年將軍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便想帶著醫生繼續往前走。醫生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還沒細想呢,就被攔住了。

“哎呀,新人,你會背詩嗎?”這位名叫王子安的年輕人橫著手臂,擋住了醫生前進的道路。他用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眸注視著醫生,就像是條可愛的狗狗,實在讓人招架不住。

“背詩?”醫生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在問什麼,不由得一怔,“會……應

該會點兒吧……”“那背背看啊!什麼都可以!”王子安興沖沖地擊掌道。

青年將軍見醫生躲不過,便也不願留在這裡聽什麼沒啥用的詩詞,揚了揚下頜道:“子安,你反正也無事可做,就領著新人轉一下西雍吧。”說罷也不管醫生欲言又止的眼神,徑自往西雍的深處走去。

醫生欲哭無淚,他剛感覺和這個青年將軍混熟了一點點,怎麼又換人了?“哎呀呀,帶新人我最喜歡了。”王子安興奮地搓了搓手,伸出右手食指豎在眼前,

“一首我沒聽過的詩詞,換一個問題的答案。”

醫生心想,他怎麼知道這人聽沒聽過啊?不過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因為他剛說了“床前明月光”,王子安立刻就接上了“疑是地上霜”,剛說了“千山鳥飛絕”,就被接上了“萬徑人蹤滅”……

一口氣把能想起來的詞句都說了一遍,醫生腦內留存可憐的詩詞被榨得一乾二淨。他抱著頭蹲在地上,心想自己高考後就沒怎麼翻過詩詞歌賦,能背出這麼多句就已經是極限了。有些詩他都背不全,只能想起其中一兩句膾炙人口的,結果王子安也能迅速地接下去。

“啊!又想起來一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醫生也就記著這一句,這句的前後都寫著什麼完全想不起來了。

王子安聽了卻眉飛色舞,擊掌叫好道:“哎呀呀,我寫的文你還記得!這也不能讓你白背啊!好了,你可以提一個問題!”

醫生震驚地抬起了頭。他背的這句,應該是《滕王閣序》裡最出名的一句……王子安,王勃字子安?

眼前這人,竟然是初唐四傑之首的王勃!呃,原來王勃也是淹死的啊……

“哦?原來我還真是個名人啊?陸秀夫那老夫子見到我就雙眼發亮,還給我默寫了許多後世的詩詞。”王子安喜不自勝地原地來回踱步,話癆似的,不等醫生髮問,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自我介紹。

原來他真的就是那個王勃王子安,從小就表現出了與眾不同的聰慧和詩才,也因此一路平步青雲。不過他也因為年輕氣盛、恃才傲物、行事輕狂,得罪了許多人。他的成名作《滕王閣序》寫於慶祝滕王閣建成的宴會上,其實宴會的主人閻都督早就請人寫好了賀詞,打算捧紅自己女婿,特意設此宴,結果橫空出來一個王子安,現場揮毫潑墨,“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兩句一出,連帶著滕王閣都出了名,不只名動天下,更是流傳千古。

之後王子安去了虢州當了參軍,也不知因何得罪了人,被誣陷殺人而被捕。若不是正巧遇到了天下大赦,說不定他早就掉腦袋了。不過因為此事,本來是高官的父親被貶到了交趾當縣令。王子安遠渡大海去見了父親,歸途中遇到了風暴,溺水而死。那一年他才二十六歲。

再醒過來時,他就已經在西雍了。

當時王子安也不是沒想過離開西雍,也曾經努力過很多次,幾乎西雍裡所有的人他都死皮賴臉地纏問過,均無果。

西雍之地,無時間流逝。這麼一蹉跎,等下一位新人來西雍之時,外間世界已然過去百年。王子安的親人早已故去,他心中惻然,就算出了西雍也毫無意義。再加上他天生性格直率,心直口快,之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了不少人,但在西雍卻沒有這個隱憂,這裡人際關係簡單,大部分人都無慾無求,王子安過得毫無負擔。長此以往,王子安便淡了回家的心,在西雍安心住了下來。

回家?他還哪裡有家?

正如陸秀夫曾經給他默寫過的一首詩裡說的:“此心安處是吾鄉。”“好了,你可以提問了。”王子安雙手交叉揣在袖筒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醫生環顧了一下四周,想了想舉手提問道:“我……雍裡都有誰。”“……你小子看起來挺老實的,結果居然這麼奸詐!”王子安大呼被騙了,這個

問題問得簡直太有水平了!

不過大話他都扔出去了,新人的這個問題也沒有違規,人家確確實實就是問了一個問題嘛!

王子安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帶著這位新人在西雍裡轉悠起來。“這西雍裡啊,陰盛陽衰,投水自盡的姑娘太多了。”王子安唏噓不已。“啊?那怎麼我來了之後見到的都是漢子?”醫生其實並不想插嘴,實在是王子

安說得太慢,中間停頓的空當讓他忍不住就要說點兒什麼。“問什麼問?我只回答你一個問題!”王子安嚷嚷了兩句,但還是大發善心地回

答了醫生的問題,“姑娘家嘛,當然是深居簡出,我都很少能見她們一面。”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著遠處的一艘艘沉船,如數家珍般地介紹道:“那艘艨艟上住著的夫人姓孫,據說夫家姓劉,兩人的婚姻本是國與國之間的聯姻,不久便因兩國之間交惡而別離,傳出了什麼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論調。最後她聽聞夫君在軍中病死,便投了江。”

不是……這情節,怎麼聽起來這麼像是孫尚香和劉備啊?醫生想要開口詢問,但又想到他暫時沒有問問題的權力,只能又把到了嘴邊的疑問嚥了回去。

“遠一點兒的那艘帶火炮的船叫‘橫洋’,住在上面的美人兒還是個妃子呢!據說她當年集萬般寵愛於一身,卻在京城失守時,被太后使人推下了井。”王子安唏噓不已,感慨世事無常。

這情節,怎麼聽起來像是珍妃和光緒啊……醫生又咽了咽口水。“更遠一點兒的有一艘小船,叫‘十櫓蒼山船’,住在上面的大姐是個潑辣性子,

聽說當年也是名震一方的花魁,後來所託非人,差點兒被渣男賣給其他人,最後怒抱百寶箱跳入了江中。”

咦?杜十娘確有其人?不是杜撰出來的?

王子安在介紹每艘船的主人時,故意沒有指名道姓地說究竟是誰,就是為了等醫生忍不住再問問題,好跟他換詩詞。

醫生一邊聽一邊猜著,有些能猜得出來,有些猜不出來的也沒強求。他發現,王子安所指的那幾艘船不一定是最大的船,但一定是最乾淨整潔的船,有些船上還掛著絲帛裝飾,一看就是精心佈置過的。果然妹子住的地方就不一樣。

他還注意到,不遠處有一艘五層樓的巨舫,雖然沒有亮燈,但船的圍欄上點綴著絲帛做成的花朵,隱約還能看到船艙內一串串貝殼做成的簾子,一定是個很有身份的女子所居。但也不知道王子安是不是故意的,對其他船如數家珍,就對這艘五層樓的巨舫視而不見。

這是專門等著他發第二問嗎?醫生一邊聽一邊鬱悶著。中國古代詩詞的鼎盛時期就是唐宋兩朝。陸秀夫肯定把能記住的都默寫給王子安了,他又不是學文科的,怎麼可能還記得住那麼多唐詩宋詞?

唐宋元明清……醫生忽然靈光一現,輕咳一聲頌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一首《沁園春雪》背完,最後一句“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引得

王子安擊掌叫好。

王子安把最後一句默唸了幾遍,又怕忘記,從懷裡翻出毛筆、墨汁和本子,龍飛鳳舞地把詩句記了下來。

醫生注意到,王子安手中的毛筆是玉質筆桿的,筆頭是黑紫色的,一看就非凡品。王子安寫完對著本子欣賞了半晌,這才抬起頭對醫生揚起笑容道:“你是想問那

艘五牙艦是誰住的嗎?”

醫生點了點頭。若是十分鐘之前的他,可能還要猶豫問不問這麼無關痛癢的問題,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怕了,他腦海裡有那麼多首毛主席的詩詞呢!

“唉,我也沒見過那艘五牙艦的前主人。我來到西雍的時候,她就已經離開了,據說是個冠絕天下的大美人!”王子安露出憧憬的神色,“相傳她忍辱負重,被人獻給敵國君王,致使敵國君王沉溺女色、荒廢朝政,不久便亡國。而她卻在迴歸故里之時,被認為是禍國之女,最終被人沉入湖中。”

這……不是四大美人之首的西施嗎?

醫生並沒有繼續問話,因為他發現王子安可能是寂寞太久了,傾訴欲有點兒旺盛。他就算不問,王子安也會主動說出來的。

果然,王子安只是停頓了片刻,就繼續嘮叨了下去:“你猜出來是誰了吧?施夫人其實也沒在西雍待很久,那五牙艦上的裝飾都是後來仰慕她的姐妹們置辦的,平時她們也會把那裡當成聚會的場所。”

哦,原來是個會所,怪不得。“新人,你是不是想問施夫人是怎麼離開西雍的?”王子安笑眯眯地看向醫生。醫生忍了又忍,發現王子安真的不再繼續說了,只能在對方灼灼的目光下背了一

首《沁園春長沙》。在背到“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時,王子安激動得連連擊掌,又迅速拿紫毫筆把這首詞記錄下來。

“此等詩句!此等氣度!不是一般人能寫得出的!難道是……”王子安話說到一半,故意停頓了片刻,期待地看著醫生,希望他能接著往下說。

“你問問題也可以,我們可以一問換一問。”醫生悄悄地抹了把汗,他剛才想了想,忽然意識到毛主席的詩詞他也不是每一首都能背下來的,記得這兩首還要感謝語文老師……

“你這小子,狡猾得很嘛!”王子安用筆尖虛點了點醫生,笑罵道。

不過他抱怨歸抱怨,依然興致勃勃地八卦道:“能特意接施夫人出西雍的那還有誰啊?當然是陶朱公啊!據說當時陶朱公不光接走了施夫人,順便還拿走了許多寶貝……”

陶朱公?范蠡嗎?范蠡發家致富之路難道是從西雍開啟的嗎?醫生聽得睜大了雙眼。

也許是他的態度取悅了對方,終於有了聽眾的王子安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來。“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商朝的圖騰就是鳥,且商朝尚白,所以通體羽色純白

的鷺鳥就被商族人視為高潔神聖之物。據傳說,這振鷺亭本來是屬於商族人的寶物。商朝被周朝推翻之後,本來貴為王族的商族人被剝奪了領地。沒有固定的土地播

種,就沒有了生活來源,他們只能靠長途販賣貨物來維持生活,久而久之形成了固定的職業,這些商朝遺民便被人稱之為“商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商人也被認為不事生產,只賺差價,是最低賤的職業。

振鷺亭是商族人隨身攜帶的存放貨物的異空間,裡面最初放置的都是不能輕易拿出來的寶物。

而西雍村裡的規則,振鷺亭比翼雙飛,必須兩個人同時離開。實際上這也是商族人的監管制度,拿寶物必須兩個人同時進、同時出。據說後來商族人的遺族僅剩下一個人時,振鷺亭就再也開啟不了了。

後來也不知為何,其中一座振鷺亭掉進了水底,有些溺了水的有緣人便進入了這個奇妙的世界,慢慢便有了西雍村。

醫生一邊聽一邊思考著,這西雍村裡的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是不是可以說是掉入了時間夾縫之中,只要出去就能破解這一切?

“很久之前,西雍村村頭的那座振鷺亭消失了,所以我們這兒也很久都沒有來過新人了。”王子安目光灼灼地看著醫生,對這個和振鷺亭一起出現的新人十分好奇。

“呵呵,我還是先來給你講講那位‘指點江山’的故事吧……”醫生趕緊岔開話題。他能說那振鷺亭是他從一家古董店裡隨便拿出來的一個涼亭模型嗎?說出來也沒人信的吧!

兩人邊走邊說,聊得投機,王子安見醫生確實肚子裡存貨有限,便也不再糾結一個問題換一句詩了,在聽完“指點江山”的故事後,大大方方地帶著他逛西雍。這回他也不指著各艘船故弄玄虛地讓醫生猜來猜去了,直接帶著他前去挨家拜訪。

醫生一開始還覺得新奇,但很多西雍的居民一聽說他是來尋人一起離開的,紛紛婉言謝絕。閉門羹吃得多了,醫生漸漸地就感到了絕望。

西雍裡確實有很多人,但正如青年將軍和王子安所說,大家要是想出去的話,早就出去了,又怎麼可能一直蹉跎歲月至此?

王子安早就料到了會有如此結果,全程笑眯眯地陪同,見醫生越來越灰敗的臉色,也毫無嘲諷譏笑之意。不過安慰的話他也沒多說,因為說再多都是蒼白無力的。他就像透過現在的醫生看到了當年剛到西雍村的自己,以為那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卻很久都沒有做到,時間久到他自己都放棄了。

醫生沒有發現身後王子安複雜的目光,他正走到一艘亮著燈的戰船旁,抬頭往上看。之所以認得出這是一艘戰船,是因為船身上留有戰鬥過的痕跡,甚至還有深紅色的血漬。船舷上有用牛皮製成的女牆,牆上還有弩窗箭孔,隱隱透出些許光芒來。

“這是海鶻戰船,頭低尾高,前大後小,如鶻之狀。舷下左右置浮板,形如鶻翅。其船雖風浪漲天,無有傾側……”見醫生端詳著面前的戰船,王子安習慣性地開始介紹,只是聲音比之前壓低了許多。

而這時,海鶻戰船上傳來了一聲蒼老的喟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醫生一怔,把這句話重複默唸了兩遍,震驚地看向王子安。這詩詞,結合著西雍村

特殊的進入方式……這海鶻戰船上的人,不會是在汨羅江畔抱石投江的屈原老爺子吧?王子安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帶了幾分小心。畢竟他對跟他父親差不多年紀的老

先生就是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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