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舍

第50章 涅羅盤

三青用尖尖的嘴喙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身後的翎羽,時不時看一眼悠然停在房樑上的鳴鴻,全然沒把在房間中愁得團團轉的陸子岡放在眼裡。

陸子岡這一年間,最先開始的時候是拼命地演算洛書九星盤究竟是怎麼運轉的,之後起了其他的心思,按照前世的記憶開始練習琢玉技巧,而現在因為放棄了用羅盤尋找老闆,也沒有了醫生經常過來串門,閒下來的陸子岡才想起來應該抽空檢查一下啞舍裡面的古董,該曬的就要曬曬,該防蟲的就要換樟腦丸,該除塵的就要擦擦灰什麼的。結果這麼一大掃除,就發現了嚴重的問題。

放織成裙的房間裡,只剩下了那個小葉紫檀的立式衣架,本應該掛在那裡的織成裙已經沓無蹤跡.放織成裙的房間裡,只剩下了那個小葉紫檀的立式衣架,本應該掛在那裡的織成裙已經沓無蹤跡

陸子岡猶如困獸一般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在眼角餘光掃見了三青後,就像是抓住了致命稻草一樣,衝過去摸了摸它的脊背,儘量放輕了聲音問道:“三青啊,你有沒有看到這裡的織成裙?喏,就是用很多鳥的羽毛做的一件裙子。”

三青無辜的搖了搖頭,它自然是知道那件裙子的,不過它一向厭惡人類用鳥類的羽毛做裝飾,也就一直看不慣這件織成裙,極少進來溜達,所以也不知道這裙子是什麼時候不見的。站在房樑上的鳴鴻見陸子岡用疑問的目光朝它投射過來,也連忙搖了搖頭,它雖然也是不一般的傲氣,可是成天和三青打架打的它毛都快禿了,此時人在屋簷下,又怎麼可能不低頭?

陸子岡的濃眉深深的皺了起來,醫生從不進啞舍的內間,天天來的畫師也不會任意動其他房間的古董,那麼………這織成裙是被人偷走了?究竟是誰有如此能力啞舍里居然還能丟東西?簡直是聞所未聞啊!

揉了揉痠痛的額頭,陸子岡覺得自己一年過的實在是遭透了,果然只有老闆才能管的了啞舍,他現在都不敢去查啞舍究竟有多少古董不見了,又或是他即使檢查了也查不出來,他又沒有啞舍內所有古董的清單。

鴻鳴在房樑上外頭站了一小會,卻忽然是似有所感,張開翅膀從房間裡飛了出去。三清這回卻並沒有追過去,而是目送他飛出了啞舍,輕輕的叫了兩聲表示這呆鳥終於走了,它很滿意。

陸子岡也沒想攔鳴鴻,本來這小赤鳥就是自己飛過來的,這會兒自己飛走了,是不是感應到他的主人回來了?

站在本該掛有織成裙的小房間裡發了一會兒呆,陸子岡又在啞舍之中把能找的地方都翻了個遍,也沒有翻到那件織成裙,只能垂頭喪氣地走出裡間,卻在繞出屏風之後看到了一個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老闆!你回來了?!”陸子岡站在當場,無比震驚。

老闆坐在櫃檯裡,正捧著一把明朝的紫砂供春壺暖手。他的神情柔和淡漠,動作悠然平靜,與他之前多少歲月中日日所作的一樣,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見陸子岡從裡間走出,他便勾唇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點頭應道:“我只是回來那個東西,辛苦子岡你了。”

陸子岡的臉色數遍,最終還是輕吐了一口氣,喂然嘆道:“老闆,子岡有負所託。”

“先坐吧。”老闆卻並未在意,示意陸子岡自培訓哦啊,翻出兩盞紫砂杯。復甦回去找胡亥了,所以他倒是有時間聽陸子岡說下這一年來的情況。

陸子岡坐下來顯示喝了杯熱茶定了定心神,然後把自己擅用洛書九星羅盤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哦?我正是為了拿那個羅盤而回來的,你們倒是膽子大,也不怕穿越過去之後回不來。”老闆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說說,你們都是去了哪些朝代?”

陸子岡老老實實地把這一年來時空旅遊的行程從頭到尾說了個遍,連最後他去找夏澤蘭的經過都沒有漏下。事實上陸子岡在內心積累了許多壓力,不知道該找誰去傾訴,老闆適時地出現,讓他徹底鬆了口氣,也顧不得有什麼後果了,便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老闆看到陸子岡說完一臉忐忑不安的神情,也就沒有再苟責於他,反而微微一笑道:“

若不是我回來,你是不是這個月還要再去明朝一次?”

陸子岡一怔,他本想搖頭否認,但在老闆灼灼的目光中,無法說謊,只好艱難地點了點

頭。確實,他不能接受之前的那個結局,他若是早一點就直接帶夏澤蘭離開京城呢?是不是

就能躲開錦衣衛的追捕?又或者讓他早一點與夏澤蘭相遇,徹底地勸他離開尚膳監……陸子

岡沒辦法不讓自己這樣想,就算是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想繼續嘗試。

“痴兒,若是洛書九星羅盤如此好用的話,那我為何不用?”看著陸子岡的臉上露出了震

驚的神色,老闆不由得苦笑道:“我自從得到洛書九星羅盤後,便不斷地穿越回扶蘇死前的

那段時間。可是不管我用羅盤重返歷史多少次,就算救活了扶蘇,很快他也會因為其他事情

而死去。這是完全無法改變的,是已經發生過的歷史。”

陸子岡忽然想起之前他和醫生在戚少將軍的軍營裡,醫生救治了許多兵卒,其中大部分

的人都因為隨之而來的戰事很快陣亡,當時他也沒有多想,難道原因真的是歷史的不可逆性

嗎?

“我總以為是自己做的還不夠,總覺得自己下一次會做的更好。”老闆低頭看著手中茶

杯裡輕輕搖曳的茶水,言語中有著說不出的苦澀,“可是看著他一次次因為各種原因在自己

面前死去,就像是一個永遠都無法醒過來的噩夢,最終我只能無奈地屈服,把洛書九星平封

存起來,再不動用。”

陸子岡面色蒼白,終於認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天真。

是的,歷史永遠只是歷史,發生過的事情已經成為了既定事實,即便他再怎麼付出努力

,也都無法挽回了。

陸子岡發了會兒呆,最後用手抹了抹臉,頹然道:“老闆,我可能還做了一件傻事。”

說罷便把自己對醫生用了蘅蕪香的事情說了出來。他沒法隱瞞,也沒有太過辯解。陸子岡隱

約覺得自己前段時間的精神狀態有些危險,也許是作用眾多稀奇古怪的古董,舉手投足之間

就能輕易穿梭古今,可以隨意地掌控別人的命運,讓他產生了一種無所不能的錯覺。他也是

普通人,無法在強大的誘惑面前把持自己。

還好老闆及時地回來了,否則他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令他更懊悔的事情。

陸子岡一邊說,一邊注意著老闆的神色,卻並未發現任何端倪,老闆甚至連眼角眉梢部

都分毫未動。

“哦,這樣也好。”等陸子岡說完,老闆便緩緩地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醫生他應該

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就算你沒有用蘅蕪香,我也會給他用的。”

陸子岡聞言,終於鬆了口氣,懸著的心又重新地落回了肚子裡。他就說嘛,老闆在兩千

多年的歲月裡,不知道用過多少用那蘅蕪香了,沒見那香罐中就只剩下那麼一點點香粉了嗎

?這次自然也和以前那麼多次一樣,沒有什麼區別。

老闆還如平日般微笑著,把手中的茶杯送到嘴邊,入口冰涼的茶水卻讓他的眉心一皺。

默默地把冷澀的茶水眼下喉嚨,老闆無奈地笑了笑。

涅羅盤 2

扶蘇從大門口的地毯下方摸出了備用鑰匙,開啟了公寓的大門。在門開的那一那,扶蘇忍不住用手抹了抹被臉上半邊留海擋住的燒傷位置,指尖下接觸到的都是凹凸不平的觸感。他並不是一個在意外表的人,但此時也不緊想到若是胡亥看到他這個陌生人,會不會認出他來。

其實扶蘇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個幼弟,自小就被父皇別有用心地寵壞了,長大之後有篡奪了他的皇位,雖然都是趙高教唆造成的,但他因此而死是不能更改的事實。只是他現在連復辟秦朝的執著都放下了,對這個血脈相連的弟弟又有什麼不可以原諒的呢?

畢竟,已經是兩千多年過去了,不是嗎?連記憶中的那個大秦都已經灰飛煙滅,又有什麼可以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

只有寥寥數人矣。

共浴裡面一片寂靜,扶蘇已經聞到了一股許久沒有人居住的黴味,他試著開了開門口的燈開關,燈卻沒有亮。應該是很久沒有交電費,被掐斷了供電。扶蘇皺了皺眉,發現屋中的灰塵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客廳的窗戶並沒有關緊,靠著窗戶的地板有被雨淋過泡漲了的痕跡,也是屋中這個黴味的來源。

看起來,胡亥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回來過了。扶蘇走到桌邊,上面還有燃了一半就被熄滅的月麒香香篆,但吸引他注意力的,卻是桌

上有一個方塊形狀的痕跡,這裡與旁邊落灰的保候薄厚完全不一樣,就像是原來有什麼東西

放在這裡,之後又被人拿走了。

屋裡沒有任何字條或者其他資訊,櫃子裡的衣服都在,沒有被人收拾過的痕跡,甚至連

床上的被子都沒有迭起來。門口胡亥出門經常帶的黑傘少了一把,整個房間就像是主人隨意

地出了趟門,然後就在也沒有回來一樣。

扶蘇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胡亥不用手機,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聯絡對方。只有這種時候

,他才會覺得現在社會的各種通訊手段有多麼先進,若是換了古代,幾個月沒有音訊都是很

正常的事情,又怎麼會覺得一時之間聯絡不到這麼難熬?也不知道胡亥這一年來是怎麼過的

……想到這裡,扶蘇不僅對自己不告而別有了些歉疚。

正在這時,扶蘇聽到了撲稜稜的展翼聲,尋聲看去,就見小赤鳥從客廳窗戶的縫隙鑽了

進來。扶蘇立刻迎上去問道:“鳴鴻,你的主人呢?”

鳴鴻歪著頭看著突然出現在家裡的陌生人,並沒有衝上去啄兩口。他急忙揮舞著翅膀在屋裡繞了一圈,沒有看到主人的身影,不禁焦急地哀鳴起來。

扶蘇一見鳴鴻這樣的反應,心下一沉,胡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居然連鳴鴻都沒有帶走?

涅羅盤 3

胡亥壓根不知道在千里之外,有人正為他的安危而擔憂著,他現在正站在一間質樸古意

的庭院中,仰頭凝望著璀璨的星空。

一件狐皮大氅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頭,胡亥收回的目光落在了立於他身後半步的男子身子,赤紅色的眼瞳中依舊閃爍著不可思議的神色。

拘謹地半弓著腰,永遠地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後,從不妄言,總是把他放在心間上伺候,最後還因為誤會而被他親手殺掉的那個人。

已經很久遠的記憶依然十分鮮明,那是因為胡亥永遠不會忘記當他得知自己是誤會了孫朔時,趙高那一臉淡然的解釋。

哈,說什麼那是給他上的第二節課,教會他如何分辨忠誠還是奸詐……

是的,他又怎麼會忘記,他隨後所有的內侍全部都叫著和這個人一樣的名字,是因為他生怕自己會忘記所犯過的錯誤……

“孫朔……”胡亥悶悶地喚道,卻知道眼前的人並不是真正活著的,而是因為魂魄依附在了那枚銅權之上,又被趙高所撿到,用傀儡之術做出的一個人形傀儡。

“臣在。”孫朔低低地應道,聲音在夜色下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

“趙高他……究竟想做什麼?”胡亥終於忍耐不住地詢問道。當時趙高出現在他面前,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對趙高深入骨髓的恐懼讓他下意識地就跟著走了,毫無反抗。

呵,他也知道是書中那些人都是怎麼寫趙高的,認為他昏庸荒誕,居然膽敢在朝堂上指著一隻鹿,說那是一匹駿馬。

可也就是這樣看似有傷大雅的一個把戲,就讓趙高輕易地分辨出朝堂上哪些人是服從他的,哪些人是口是心非的,哪些人是堅決不低頭的。這樣直白簡單大膽的試探手段,更是襯得後事那些拐彎抹角磨磨唧唧的黨爭都弱爆了!

也由此可見此人的心機和手段究竟是有多麼恐怖。

所以當胡亥等同於被軟禁在這一處偏僻的山間宅院裡時,就更是噤若寒蟬,即使有孫朔在旁此後的舒舒服服,他也是日夜提心吊膽,終於忍不住在此時問出了口。

當然,他問出這問題的時候,也是覺得孫朔其實並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天而已。

結果沒想到孫朔沉吟了片刻,居然開口道:“主人他應該是有所圖謀。”

胡亥聽到本應是自己內侍的孫朔,竟然那麼自然地叫著趙高“主人”,當下怒極反笑道:“哦?你都知道什麼?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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