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舍

第50章 涅羅盤

“應該是和叫‘啞舍’的店有關。”冬夜寒冷,孫朔雖然只是一介傀儡,但依舊擁有著人類的習慣。一陣寒風襲來,他籠著袖筒,縮著肩膀建議道:“小公子,我們還是進屋說吧。”

“不用,我披著大氅,你又不怕冷,做什麼進屋?我想在外面站會兒。”胡亥冷哼道。有孫朔在身邊,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秦朝的倨傲小公子,就是不想別人舒服。“你繼續說,這根啞舍哪家店有什麼關係?”難道是趙高發現了老闆的身份?胡亥心下一驚,想到下落不明的皇兄,更是焦急了起來。

孫朔見自家小公子並不想回屋,也沒有再勸,而是微微向前又邁了半步,巧妙抵擋住了夜風吹來的方向,之後才低頭緩緩說道:“這要從啞舍的歷史說起。”

“歷史?啞舍不就是那個老闆建起來的古董店嗎?還有什麼歷史?”胡亥抬手順了順自己被夜風吹得四散的銀髮,隨意地掖在了大氅的帽子裡。

“非也,事實上,從甘上卿的師父起,就已經開始收集古董了。相傳那道長所在的門派,就是喜好收羅天地間遺留的上古神器。而在炎帝皇帝堯舜禹的傳奇年代過後,天地靈氣消弭,遺留世間的神器會對凡人產生巨大影響,所以便在中原各處建立了數個寶庫,把這些神器都一一封印在其中。當然,神器也只是佔了一小部分,許多像我這樣被依附了魂魄或者自己滋生了靈智的器物,也屬於需要被封印的範疇。”孫朔徐徐說著,語氣和聲調都如往昔般溫和平靜,就連說到自己的時候,也沒有絲毫波動。

“寶庫?”胡亥的注意力立刻被這兩個字吸引住,一雙赤目無法抑制地放出光芒,“如此說來,確實很有道理。上古的那些神器都是極難損壞的,也沒道理就忽然默默無聞了。我原以為是因為主人命殞而蒙塵,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廣雅》曰:庫,舍也。又有‘厙’之俗音,但讀音不作ku,而作she,與‘舍’音同。”孫朔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給胡亥思考的時間,半息之後才緩緩說道,“所以,啞舍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店名,而是其中一個寶庫。”

“啞字從口,從亞,亞亦聲。其中摳指發聲,亞本義為宮城大內。舍字乃庫之意,所以啞舍這個名字在最早的時候,其實是皇帝的內庫之意,是指那些寶物在宮城之內才能說話的意思。那些寶物都能說話,可想而知那內庫之中收藏的都是些何等寶物。當然,之後還建有數個其他寶庫,而隨著夏商周春秋趙國的朝代更替,啞舍之名也就少有人知了。直到老闆的師父又重新做起了收羅古董之事,便把這名字又重新用了起來。”孫朔除了說了自己所知的事情,也難免夾雜了自己的猜測,“也許老闆在千年顛沛流離之中,也繼承了他師父的意志,才把啞舍當成了古董店開起來掩人耳目。”

胡亥神色莫名地看著身邊低頭躬身的男人:“孫朔,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孫朔笑了笑道:“小公子,臣一直都有神智,也活了兩千多年。況且古董們也都是很八卦的,尤其那些會說話的。”

胡亥的氣息一滯,想到自己就是造成這樣的元兇,立刻就無話可說。狠狠地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她生硬地轉移話題道:“啞舍只是其中一個寶庫吧?而且其中的古董還都是沒經過封印的,趙高的胃口不應該那麼小。那它的目的是什麼?想要霸佔其他那些寶庫?”

“這臣卻不知。只是想要找到那些寶庫,就必須要用到一個羅盤。”孫朔簡單地回答道。

“羅盤?”胡亥忽然想起了啞舍裡的洛書九星羅盤。

“是的,那個羅盤被稱為涅羅盤,傳說可以扭轉時空,讓一個人在靈魂上倒流世間,真正的涅盤重生。”孫朔說這也不禁有些激動,因為他也是想重生的,想得都要瘋了,話語中都帶著明顯的顫抖,“只是這個涅羅盤因為太過逆天,羅盤針和羅盤被拆開收藏,已經不知道流落何處了。”

胡亥眯了眯雙目,覺得啞舍中的洛書九星羅盤也是扭轉時空,就不知那上面的是涅羅盤的羅盤針還是羅盤。默默地把這個情報記在心裡,胡海建孫朔不再說什麼了,便皺眉問道:“趙高那人想挖寶庫,抓我過來幹嗎?”

孫朔聞言低低地笑了起來:“主人說他既然湊巧地找到了我,便說欠我一次願望。”

“願望?”胡亥呆呆地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孫朔終於抬起了頭。傀儡的臉色都非常奇怪,雖然相貌隱約還是原來孫朔所擁有的那張臉,但他的面板確實青白色的,冷不丁看到就像是看到一具能說會動的殭屍。

“因為我的願望,就是再回到小公子身邊啊……”孫朔依舊是那樣柔和謙恭地笑著,但唇角的笑容卻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涅羅盤 4

與此同時,沐浴在同一片星空下的,還有一大一小兩個人。

因為身處在四季如春的小院中,湯遠就只穿著一個印著鋼鐵俠的t恤衫,面前鋪著一張大

大的星圖,周圍堆著一大摞星象書,正埋頭苦學星占學。而他身邊的年輕道人依舊穿著那身

鴉青色的湖紗道袍,低頭沉思著。

“南北兩星正直懸,中有平道上天田,總是黑星兩相連,別有一烏名進賢……”湯遠正翻

著《步天歌》,這是一部講述整個星象的詩歌,在古代是指在欽天監中代代監正們口口相傳

,從不外傳的秘本。當然,在現代來說,這已經算不上是什麼不傳之秘了,湯遠被師父責令

學習星占學,入門就是要把這一本《步天歌》全部都背下來。

這對過目不忘的湯遠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難事,很快他已經把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

的詩歌背完了,正要開始背二十八星宿。只是他需要一邊背《步天歌》一邊背對照的星圖,

相對來說比較麻煩一些。更何況他最初先背的十八十八個星座,簡直等同於把武功廢了重練

的痛苦。

“師父,《步天歌》好難背啊!”湯遠終於忍不住嘟嘟嚷嚷地抱怨了兩聲。他仰頭想要在

天空中尋找角宿的星星,卻忽然想起角宿是東方七宿之首,大部分都是室女座和半人馬座的

星星,在春末夏初的日落後,才會出現在南方的天空。現在是隆冬季節,天空又怎麼會有角

宿的蹤跡?要不他改從整個冬季天空中最亮最明顯的參宿開始背起?

“《易.繫辭》有云:天垂象,見吉凶。觀星象可推斷世間萬物走向,多實用的技能。”

年輕的道人抬起頭,盡職盡責地開始給自家徒弟洗腦。

“根本就不實用好麼……我寧願相信網上的十二星座運程,多簡單多直白。”湯遠鼓起了

腮幫子,氣呼呼地說道,“我才不要看什麼太歲、神煞、七曜、八卦、三元、九星呢!”

“嗯?湯圓你知道的還挺多嘛!”年輕的道人挑了挑眉,俊秀的臉容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那是!小爺我天資聰穎,去去星占學又怎麼能難道我?”湯遠驕傲地挺了挺胸。

“乖,小湯圓真厲害,要繼續加油哦!”年輕的道人語氣真誠地誇獎著。

又鬥志昂揚地翻了陣書中的《步天歌》,湯遠這才僵硬了表情,覺得自己好像又被哄騙

了。他抬起頭正要在理論幾句,卻見他師傅正拿著一個巴掌大的龜甲,右手使了個發決,指

尖一張黃色的道符無火自燃,隨後被龜甲扣在了石桌之上。一時間,龜甲燃燒的劈啪聲接連

不斷地傳來。

湯遠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這是傳說中的龜甲灼卜?!

那道符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條,但卻燃燒了很長時間,龜甲的劈啪聲夾雜不斷,等完全安靜下來之後,湯遠才發現那龜甲之上有幾處清晰的裂紋,卻恰好並沒有讓龜甲斷裂。

年輕的道人用右手指尖仔仔細細地摸索著這幾處裂紋,同時伸出左手掐指一算,最終大拇指停在了中指最下方的指節處。

湯遠一呆,他自然學過掐指小六壬演算法,中指的下節叫“空亡”,這是最兇的卦,預示著所佔事宜均有很大的不利。不管師傅這是在算什麼,都是大凶之卦啊!

“師父……”湯遠憂心忡忡地換道,心中如同壓著一塊巨石一般喘不過氣。若是換了別人恐怕也不會太在意什麼占卜,但他雖然口中說是看不起師父的能耐,卻也知道這看起來非常不靠譜的吃貨師父,其實是等同於仙人般的存在。而最近師父連最愛吃的美食都難得碰一下了,現在想想果然是各種不對勁。湯遠忽然面色陰沉地問道:“師父,是不是那個破陣的大師兄要找上門來了?”

年輕的道人仰首看向星空,悵然嘆道:“是已經找上門了。”

隨著他的話語,半空中的結界忽然毫無預警地發出了巨大的噼啪聲,在湯遠駭然的目光中出現了些許裂紋。湯遠目瞪口呆,因為他發現結界上的裂紋,居然和師傅剛剛燒的龜甲上裂紋走向一模一樣。

“咔嚓!”石桌上的龜甲終於徹底地裂開,真正的四分五裂。

“小湯圓,你大師兄來找我算賬啦!因果報應,倒是輪迴不休,此事與你無關,我送你去你二師兄處吧。”年輕的道人像是完全不在意頻現在凶兆,甚至還伸手摸著湯遠的頭頂笑了出來。

“我不去!師父!你不是說要找我一輩子的嗎?我們一起走!”湯遠站起來拉扯這道人的道袍袍袖,圓圓的臉上神情堅毅。他雖然平日和自家師父鬥嘴都得天翻地覆,但其實非常依賴對方,師傅是他在這世上相依為命的存在。

“他到也不至於殺了我,八成是想讓我也嚐嚐被困兩千年的滋味。放心,即便他用九九八十一件古董做陣眼,重設封神陣,你師父我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主。”年輕的道人溫柔地笑笑,說罷也不管湯遠的眉心。

湯遠只覺得後背有一股強大的吸力朝他襲來,很像是溺水掉進漩渦的感覺,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師父背後透明的結界已經變成了蜘蛛網,片片龜裂。

“這是冬天!至少讓我那個羽絨服啊師父!”

湯遠破碎的呼喊聲傳來時,道人發現自家小徒弟已經被他完美地傳送走了,不禁訕訕地用手指颳了刮臉頰。

小湯圓應該不會凍死吧……應該……吧……

涅羅盤 5

剛走出醫院的大樓,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了過來。醫生緊了緊身上厚重的羊毛大衣,有點後悔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看天氣預報,天上都已經飄了一陣雪花了。

和幾位同事打了招呼就離開,醫生下意識地就往醫院旁邊商業街的方向拐去。

喏,也是,回家也還要自己做飯吃,還不如去商業街吃碗熱乎乎的麵條,還能暖和一下。醫生為自己身體的本能找著藉口。在過馬路的時候,他看到街口有個劉海擋住臉的男人舉著一把黑傘等在那裡。

只是很不經意地驚鴻一瞥,正巧一股寒風捲著雪花吹開了對方的劉海,露出了他眼眶周圍曾經被燒傷的痕跡。

醫生在心中感到惋惜,對方看相貌也是個長得很不錯的男子,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禍事,竟是破了相。不過這種念頭也只是在腦海中一晃而過,醫生很快收回了視線,完全沒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在他身上流連了多久。

此時天色已暗,商業街上已經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醫生踩在薄薄一層積雪上,舉目四顧,總覺得心中空空蕩蕩的。

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人忘記了一樣。

可是不管他怎麼回憶,卻依舊想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揉了揉被凍得有些發紅的臉,醫生覺得自己應該是最近手術安排太多,壓力太大而產生的錯覺。

掏出手機搜尋這附近有什麼實惠的團購,醫生按照地圖指向拐進了一個僻靜的小衚衕,卻差點被絆了一跤。等他扶著牆站穩回頭看去,發現那竟然是一個昏迷的小男孩!

這個小男孩看起來只有十歲出頭,身上只穿著一件印著鋼鐵俠的t恤衫,凍得小臉都已經發青了。

醫生趕緊蹲下沈,小男孩懷裡還抱著一個古樸的藤編藥簍,裡面居然是一條蜷成一團正在冬眠的小白蛇。看起來應該是無毒的樣子,應該是家養寵物蛇。

來不及細想,醫生趕緊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裹在小男孩的身上,比起打110電話,到是他抱著孩子直接衝回醫院更快一些。

抱著小男孩穿過小衚衕,醫生決定走醫院的後門。

他這樣的舉動,在走道商業街時,引來了路人紛紛側目。醫生也沒有當回事,他一邊走一邊用手測著懷裡男孩兒的心臟,看起來應該只是凍壞了,沒什麼外傷。醫生這樣抱著個幾十斤的孩童快步行走,即使沒有穿大衣,也讓他出了一身汗,撥出的氣都在眼鏡片上蒙了一層薄霜。

此時正在夜生活的高峰期,商業街上人流量特別多,醫生左躲右閃,直到迎面好像有個人擋住了他的路。

“請讓讓。”醫生好脾氣地說道。

那人怔了怔,滿滿地側過了身。

醫生沒有多想,道了句謝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渾然沒注意到身後那人正用記起復雜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

老闆呆呆地看著醫生離開的方向,即使他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其他人的身後。

頭頂上飄落的雪花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老闆抬頭一看,才發現有把黑傘替他擋住了風雪。

“想要拿的東西拿到了嗎?”扶蘇低著頭溫柔地問著。

“拿到了。”老闆回以一笑,“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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