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朱允炆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寢殿。
推開門,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安神香混著燭火的暖意撲面而來,驅散了沾染在官袍上的深夜寒氣。殿內只留了一盞燈,光線昏黃,將所有稜角都照得柔和。
馬書瑤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歪在軟榻上捧著書等他,而是站在一張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桌案前。她微微俯身,正仔細地將一些瓶瓶罐罐和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分門別類地放進一個半人高的樟木箱子裡。
聽到開門聲,她回過頭,烏黑的秀髮在燭光下泛著一層柔光,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殿下回來了。”
“在收拾什麼?”朱允炆走過去,聲音裡還帶著一絲剛從紛繁公務中抽離出來的沙啞。他看了一眼,箱子裡不僅有換洗的內襯和嶄新的皂靴,還有一些他從未見過的東西,瑣碎而又貼心。
“這是我讓家裡送來的傷藥,有治跌打損傷的,也有防蚊蟲叮咬的。”馬書瑤拿起一個小巧的白瓷瓶,像個獻寶的孩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爹特意叮囑的,說河南那邊遭了水災,最易生疫病,蚊蟲也最毒。這個香囊裡裝了闢穢的藥材,殿下要隨身帶著,聞著也提神。”
她說著,又拿起一件看著有些厚重的披風,抖開來。外面是尋常的青色布料,毫不起眼,裡子卻是雪白綿軟的羊羔毛。“這是用北邊最好的羊羔毛做的,外面看著普通,裡子最是暖和。河南晝夜溫差大,夜裡巡查河堤時,風硬,可別著了涼。”
她一件件地介紹著,從幾雙加了厚底的快靴,到一小包她親手做的桂花糖,理由都樸素得可愛:“鞋底厚,走泥路才不硌腳。”“殿下煩心時愛吃甜的,這個路上吃。”
說的都是些尋常小事,語氣裡沒有半分對離別的傷感和哀怨,只有對他即將遠行的細緻關懷,像春日裡最和煦的風,一點點吹散他心頭的陰霾。
朱允炆看著她忙碌的身影,白天在文華殿裡,與鐵鉉那塊硬邦邦的石頭和蔣瓛那團看不透的影子鬥智鬥勇時積攢下來的那股子戾氣和算計,在這一刻,都化成了繞指柔。
他從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裡,鼻尖是她髮間淡淡的清香。
馬書瑤的身體僵了一下,手裡的動作也停了,一股熱氣從耳根迅速蔓延開,臉上飛起一抹動人的紅霞。她沒有掙扎,只是放鬆了身體,輕輕向後靠在他懷裡。
“我這一去,不知要多久。”朱允炆的聲音有些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和依賴。
“多久都沒關係。”馬書瑤輕聲說,聲音穩定而又溫柔,“殿下是去做大事的,是去救人的。臣妾就在宮裡,把家看好,把母親照顧好,等殿下回來。”
她頓了頓,轉過身,仰起臉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映著跳動的燭光,也清清楚楚地映著他的臉,和他眼底的疲憊。
“殿下,您也要答應臣妾一件事。”
“什麼事?”
“按時吃飯,好好睡覺。”她無比認真地說,甚至伸出兩根手指,像是在跟他約法三章,“就像我娘說的,天大的事,也得填飽了肚子。您要是自己都熬垮了,還怎麼去救那幾十萬的災民?他們可都指望著您呢。”
朱允炆的心,像是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攥住了,又酸又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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