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柴房的門再次被關上。
那把卷了刃的砍柴刀,此刻靜靜地躺在磨刀石旁。
刀身在晨曦中泛著一層雪亮的清輝,刃口鋒利,寒氣逼人。
鏽跡和缺口,都消失了。
彷彿它從未鈍過。
朱允炆用一塊乾淨的布,細細擦去手上的水漬,動作優雅從容,像是在完成一件神聖的儀式。
“殿下,都安排下去了。”
蔣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任務完成後的輕快。
“常樂坊那邊,收了咱們的‘訂金’,很樂意派人去幫周大人‘體面’一下。”
“很好。”
朱允炆將布巾放下,目光投向窗外,祥符縣的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一片。
但他知道,很快就要變天了。
“走吧,找個好位置,看戲。”
……
縣丞周文的府邸,在祥符縣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氣派。
朱漆大門,門口蹲著兩隻石獅子,威風凜凜。
往日裡,尋常百姓路過,都要繞著走,不敢多看一眼。
但今天,這大門口卻比菜市場還熱鬧。
七八個流裡流氣的壯漢,敞著懷,露出胸口的劣質刺青,將周府的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為首的一個刀疤臉,一腳踩在石獅子的底座上,手裡掂著一張皺巴巴的借據,嗓門洪亮。
“周大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小舅子李三,在我們常樂坊輸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白紙黑字寫著,您周大人做的保!”
“現在李三不見人影,這筆賬,我們只能找您來認了!”
門房裡的家丁早就嚇得腿軟,只敢探出半個腦袋,色厲內荏地喊:“放肆!你們是什麼東西,敢在縣丞府門口喧譁!”
刀疤臉啐了一口唾沫。
“我管你什麼縣丞府衙門,擔保人還錢,天王老子來了都得認這個理!”
“今天見不到銀子,我們兄弟幾個,就住你家門口不走了!”
這番動靜,很快引來了街坊四鄰的圍觀。
百姓們躲在遠處,伸長了脖子,對著周府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聽見沒?周大人給那個潑皮李三做保,欠了一百多兩銀子!”
“我的天,一百多兩……咱們種一輩子地都掙不來啊。”
“平日裡看他道貌岸然的,沒想到跟那些地痞流氓是一丘之貉!”
這些議論聲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透過門縫,扎進周文的耳朵裡。
書房內,周文氣得渾身發抖,將一隻心愛的汝窯茶杯狠狠摜在地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他臉色漲成了豬肝色,在屋裡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
李三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他怎麼敢!怎麼敢拿自己的名頭去賭坊做保?
“老爺,怎麼辦啊?外面越聚人越多了,再鬧下去,您的官聲……”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人焦急地問。
周文猛地停住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報官!去縣衙報官!就說有地痞流氓,聚眾滋事,衝擊官邸!”
“可是老爺……那借據……”
“一張破紙而已!李三是我內弟不假,但我何時為他做過保?這是誣告!是構陷!”
周文咬牙切齒,他必須把水攪渾。
只要知縣大人站在他這邊,幾個賭坊的打手,還能翻了天不成?
就在這時,府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圍觀的人群如潮水般向兩邊退開。
一隊官差鳴鑼開道,簇擁著一頂官轎,停在了周府門前。
轎簾掀開,走下來的,卻不是祥符縣知縣。
而是一個身穿四品官服的胖子。
正是從開封府星夜兼程趕來的知府,劉季!
周文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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