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流民如織,嗷嗷待哺;河道淤塞,良田荒蕪。
此皆韓玄苛政遺禍。
然韓氏北遁,其昔日所斂之巨財,所霸之良田商鋪,盡數不知所蹤……。”
他刻意頓了頓,待看過下方反應之後,繼續說道。
“皇叔仁德,體恤民生疾苦,欲取韓家家資,以安流民,以興水利,以復農耕。此乃利國利民、澤被後世之善政!”
他環視眾人,語氣嚴肅:“然此策推行,需錢糧支撐,需土地安置。
在座各位都是鄉老望族,還請各位慷慨解囊,以助我軍度過難關。”
聽聞此言,堂下瞬間鴉雀無聲。
豪強們面面相覷,眼神閃爍。
雖然包拯沒有明說,但他言語中已經暗示的很明顯了,這是要讓眾人交出韓氏資產!
可到了嘴的肥肉,誰人願意往外吐?
於是一個個的都如同鵪鶉一般,低著頭吃酒。
只是眼神不斷地瞟向四大家族的人,示意他們出頭。
總不能你們吃肉,卻讓我等放血吧?
不多會,逼得沒辦法了,
黃蛀第一個站了起來,臉上堆滿愁苦,拱手道:“包太守明鑑啊!非是我等不願襄助皇叔大業,實在是……
唉!韓玄在時,對我等亦是盤剝甚重,家業凋敝。
如今我黃家上下數百口嗷嗷待哺,已是捉襟見肘,實難再續。”
他一邊唉聲嘆氣,一邊從袖中掏出一份地契,雙手奉上,
“不過看在我黃家與貴軍部郡從事有姻親的份上,黃某這裡有城西一間染坊,應該可以安置幾個流民。
還望太守笑納,莫嫌微薄。”
立在包拯身後的張飛聞言嗤笑,一間廢棄多年的染坊,就好像是要他性命一樣。
朱蠹緊隨其後也起身哭窮:
“太守大人!黃兄所言句句屬實啊!我朱家更是悽慘!
前些日子我族兄朱治來信與我借款,尚無閒錢借他!
不過既然太守開口,小人願捐出城外五十畝田地!只盼能為流民盡些綿力。”
張飛又翻了各白眼,這朱家出的是城外的五十畝旱田,年年顆粒無收,純屬累贅。
李家主李渾和王家主王弼見狀,豈肯落後?兩人立刻爭先恐後地站起來,
李渾咬牙捐了城北一處荒廢的牲口市,王弼則忍痛獻上了南門附近幾間漏雨的破屋。
四大豪強帶頭慷慨解囊,獻上的卻都是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產業,敷衍之意溢於言表。
堂下其他中小豪紳一看風向如此,心中大定,紛紛有樣學樣,爭先恐後地起身,這個捐幾畝薄田,那個獻一間破鋪,場面一時間竟顯得踴躍非常。
轉眼間,一堆價值寥寥的地契房契堆在了包拯案前。
侍立在後的張飛,哪裡受過這等腌臢氣?當年在徐州,世家大族獻出的最次也是軍馬糧草!
今日在這長沙鄉下,竟被一群地主豪強如此戲耍羞辱!
一股熱血直衝頭頂,他右手猛地按上腰間佩劍,就要跨步上前,怒吼道:“呔!爾等……”
“翼德將軍!”包拯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沉穩,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並未回頭,只是伸出一隻手,精確地按住張飛的手臂。
張飛猛地轉頭,臉上滿是疑問,就好像是說:難道就任由這些蛀蟲撒野?
包拯微微搖頭,給了張飛一個極其隱晦卻異常堅定的眼神。
那眼神中只有一片冰冷,彷彿在說:稍安勿躁,一切盡在掌握。
包拯轉回頭,面對堂下那些或得意、或忐忑、或看戲的豪強們,臉上竟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
他緩緩起身,對著眾人深深一揖,朗聲道:“諸位鄉賢深明大義,慷慨解囊,包拯代皇叔,代長沙萬千流離失所的百姓,謝過諸位了!”
他語氣誠懇,彷彿真的受到了莫大的恩惠。
“今日之贈,包拯銘記於心。諸位拳拳之心,在下亦有厚報!”
他頓了頓,笑意更濃。
“夜已深,諸位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