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正是馮家以收回租地相逼,他和父親才被迫拿起木叉,加入那場在河邊伏擊義軍的戰鬥。
如今父親的屍體早已被野狼啃食得殘缺不全,而他自己,也成了要去填溝壑的活靶子。
“別停下!跑!”身旁突然傳來粗糲的吼聲。
石頭抬頭,看見鄰居王叔佝僂的背影。這位曾是獵戶的漢子,此刻也同他一樣蓬頭垢面,身上的粗布衣裳破破爛爛,背上的傷口還在滲著血,將衣服染成暗紅色。
破空聲驟然響起,石頭本能地想要蹲下,卻被王叔一把拽住後領:“別傻站著!箭來的時候看弓弦!聽到箭嘯聲,心裡默數三下,再躲!”
王叔一邊喊著,一邊拖著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衝。
石頭咬著牙,眼睛死死盯著城頭。他看見城樓上閃過一道道寒光,緊接著,無數黑點破空而來。
他在心裡默數:“一、二、三!”剛數到三,便猛地撲倒在地。
利箭擦著他的髮梢釘進土裡,箭尾的羽毛還在微微顫動。
等他狼狽地爬起來,卻看見左側三步遠的一個俘虜,被箭矢貫穿咽喉。
那人瞪大了眼睛,雙手還保持著抱沙包的姿勢,整個人像個破布娃娃般直挺挺地栽進護城河,激起的水花混著血水在河面暈開,很快又被河水沖走。
“接著跑!別回頭!”王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石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泥土,抱起沙包繼續往前衝。
又一輪箭雨襲來,這次他按照王叔教的方法,準確地在第三聲箭嘯時躲避。
終於跑到圈定的護城河邊,石頭使出全身力氣將沙包丟進河中。
只聽“撲通”一聲,沙包落入水中,不過激起了一個小小的水花,對於寬闊的護城河來說,這點改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麼寬的河……”石頭大口喘著粗氣,聲音裡帶著絕望,“得填到什麼時候才能填滿?”
王叔望著滔滔河水,臉上浮起一抹苦澀的笑。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眼神中滿是唏噓:
“這護城河引自郃河,又通著黃河,是活水。早年我運獵物進城的時候就見過,那時候河水比現在深得多。
若不是這幾年大旱,讓水位降了兩尺,單憑咱們這一千人填河,半年都填不滿。
不過照這進度,今晚酉時或許能成!”
返程的路上,石頭遠遠望見曹豹率領著五百全副武裝計程車卒,攔在回去的路上。
那些士卒手持長刀,盔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幾個潰散的俘虜哭喊著想要往回跑,卻被督戰隊無情地砍倒。
鮮血濺在黃土上,很快就凝成了暗紅色的痂。
“看到了嗎?”王叔壓低聲音,用胳膊肘撞了撞石頭:
“想活命,後面的攻城戰中,就得拿下三個敵首。只有立了功,才能擺脫這俘虜的身份。
你以為大將軍為什麼把咱們兩千多俘虜分成兩批,這次只帶一千人來?就是防著咱們一起鬧事!”
石頭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些人殺了俺爹,我不可能幫他們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