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人龍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耳邊小舅子種光銳的勸逃聲與四周的喊殺聲攪成一團。
活人總不能讓尿給憋死!他狠狠啐了口帶血的唾沫,餘光掃過滿地狼藉的戰場。
——殘肢斷臂間,瀕死士卒的慘叫混著兵器碰撞的錚鳴,如催命符般刺耳。
遠處,趙炳軍中的火把連成赤色長龍,將暮色中的戰場照得忽明忽暗,如同地獄的幽火。
突圍是唯一的生路,總不能真在這裡等死吧!
至於他小舅子的建議,那明顯就是要落草為寇了!不過這條路,他可不打算走。
他這些年也攢下了一些積蓄,再加上縣令送出來的這十五萬兩銀子,湊個二十多萬兩銀子打通關節。
把罪責全推給縣令,再求人美言幾句,何愁不能官復原職?想到此處,他眼中閃過陰鷙的光。
但就在此時,四周都傳來響亮的喊殺聲。
他猛地轉身,只見暮色中三道紅色洪流正從後方與兩側壓來,最前方計程車卒手持丈二長槍,槍頭泛著冷冽的寒光。
身旁的親兵突然慘叫著倒下,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咽喉。
賀人龍的瞳孔劇烈收縮,這才發現自己的隊伍,早已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不經意的一掃,他突然發現了一個親信王三娃,被三名義軍士卒逼到一處死角。
盾牌碎裂的瞬間,長槍從他腋下刺穿,血沫混著內臟碎片從嘴角湧出,卻連一聲完整的哀嚎都沒能發出。
“結陣!結陣!”賀人龍揮舞長刀砍翻一名靠近的敵兵,聲嘶力竭地怒吼。
可回應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慘叫。散兵遊勇般的部下們,本就不擅長結陣應敵。
此刻卻如同被狼群分割的羊群,有人背對背廝殺,刀刃相交迸出火星;有人被長矛從背後刺穿,臨死前仍抓著敵人的衣襟不放。
一名士卒被砍斷右臂,卻死死抱住敵人的腰,用牙齒咬向對方的咽喉;另一名士卒的腸子從腹部傷口流出,卻仍用刀柄猛砸敵人的太陽穴。
賀人龍看得眼眶欲裂,忽然聽見右側傳來“嗡嗡”的破空聲——是弓箭手!
他本能地撲倒在地,幾支利箭擦著他的頭皮飛過,釘入前方士卒的後背,箭羽震顫著。
當他抬頭時,這才看清楚三支義軍隊伍,正以扇形緩緩推進。
每十步便有盾牌手舉盾齊胸,弓箭手在後方搭箭,槍兵則從盾牌縫隙間突刺。
這如推土機般的陣型看似緩慢,卻每一步都碾碎所有抵抗,地上的屍體被踩得血肉模糊,在夜色中堆成暗紅色的小山。
賀人龍忽然想起,十年前在遼東見過的後金陣型,也是這般看似笨拙卻無懈可擊。
“將軍!撤吧!再不撤就來不及了!”賀勇的嘶吼從身後傳來。
賀人龍猛地轉身,只見副將渾身浴血,頭盔不知去向,頭髮被血黏在臉上。
賀人龍深深望了一眼營寨中心的方向,又看了看逐漸逼近的賊軍:
“撤退,原路返回!賀勇你留下來斷後,待會本將軍開啟後邊的缺口,你立刻撤退不要管其他。
撤退並不是逃跑,如果賀人龍敢直接掉頭就跑,恐怕趙炳做夢也會笑醒。
“諾!”賀勇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的,接過了這個任務。
隨後帶著二百餘人組成了一道防線,接過了賀人龍的位置抵抗在最前面。
賀人龍丟掉手中捲了刃的長刀,就地一滾,再次起身之時,手上便已經又有了一柄完好的刀刃。
再起身時,他眼中已燃起困獸般的兇光,望著遠處敵軍陣列中飄揚的“趙”字大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弟兄們,隨本將軍衝陣!”賀人龍的怒吼撕破硝煙,帶著殘部如瘋虎般殺向後方防線。
刀光過處,義軍士卒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但很快又有更多人填補上來,如同無窮無盡的黑色浪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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