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炎與八郡主急速降落,將火龍與鳳凰各自封印入紅纓槍與彩石鏈中,拜倒道:“師父!”
祝融將二人扶起,淡淡道:“你們這般心急火燎地衝往太湖,又是為何?”烈炎面色漲紅,沉聲道:“雷……雷神指使人盜走琉璃聖火盃,事蹟敗露,殺了眾多五族使者之後,逃到這太湖之中,徒兒要追拿他,問出聖盃下落。”
祝融搖頭道:“糊塗。”大袖飄飄,手掌徐徐張開,掌心之中赫然是琉璃聖火盃,只是已被劈為兩半。
烈炎二人大驚,齊齊失聲。烈炎奇道:“聖盃……怎會在師父手中?”
六侯爺笑道:“聖盃原來是在我和蚩尤手中,你師父救了我們,自然便到了你師父手中啦。”
原來蚩尤三人被誘困在湖底密庫之後,想到雷神隨時會到來,心急如焚,想方設法離開密庫。但那密庫固若金湯,窮蚩尤之力亦不能洞穿。好在御風之狼這等場面經歷得多了,也頗有經驗,細密尋查,找到金鑰孔。
他百般除錯,費了諸多手段,終於將金鑰解開。但第三道金鑰甚是難解,需用真氣同時作用,方能奏效。蚩尤與六侯爺齊力貫注真氣於金鑰孔中,竭力嘗試,仍不得開啟。
恰好祝融聞聲辨氣,一路追尋到此,眼見無塵閣狼籍凌亂,屍體橫陳,知道有變。又聽見秘道傳來聲響,瞧見孔中傳出真氣,便奮起神威,裡外交擊,終於將最後一道玄冰鐵板開啟。
聽到此處,烈炎“啊”了一聲道:“既然你們之前見過寧姬,那寧姬便不可能是雷神殺死的了?”
蚩尤搖頭道:“自然不是。不過六侯爺見到的那個寧姬,多半不是真的寧姬。”眾人奇道:“那又是誰?”
蚩尤恨恨道:“定是那妖狐晏紫蘇易容喬裝。”
提起寧姬,六侯爺仍是心中哀痛,黯然點頭道:“不錯。所以她才會認不得我,才會彈出那充滿殺伐之意的箏聲。”
烈炎腦中混亂,道:“那妖狐為何要扮成寧姬?”柳浪嘆道:“若不是這樣,又怎能混入無塵閣,將琉璃聖火盃放入密庫?”
烈炎茫然道:“難道……當真不是雷神盜走聖盃麼?”
拓拔野道:“你也說過,以雷神這般光明磊落的性子,又怎會做這等卑劣無恥之事?”
烈炎心中翻江倒海,又將白日柳浪所說的“兩端三結”回想一遍,逐一驗對,腦中迷霧逐漸消散,但那憤怒羞慚之意卻越來越盛,喃喃道:“不錯,這妖狐手中的聖盃才是真的本族聖盃。她費勁心機喬裝混入雷府,自然是為了將纖纖姑娘獻上的長生杯換成琉璃聖火盃,栽贓嫁禍給雷神。纖纖姑娘當日獻上的是真的長生杯,雷神當然就歡歡喜喜地收下了。如此一來,柳先生說的第二、第三個結就解開了。但是,倘若纖纖姑娘獻上的是長生杯,她為何會將長生杯認作琉璃聖火盃呢?”
拓拔野道:“這便有兩個可能。其一,當時那桃木姥姥多半也是由九尾狐化成,她給纖纖看的杯子是酷似琉璃聖火盃的假杯。當纖纖到雷府進獻長生杯時,這個假杯又被雷府中的奸細換成了準備好的長生杯。其二,九尾狐給纖纖杯子時,使了妖法,使得纖纖將那杯子看作琉璃聖火盃。”
纖纖心地單純,素無世故經驗,以九尾狐等機狡滑頭之輩,要想矇蔽她,實是易如反掌。烈炎點頭不語。又道:“那麼此事的首尾兩端,又是什麼呢?”
拓拔野道:“烈兄,此事結果有誰受損?”烈炎沉聲道:“本族自然受損,雷神家破人亡,威望掃地,自然也是受損。”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雷神受損,明年青帝之選又有誰能受益呢?赤帝被困,火神遭囚,貴族之中又有誰能受益呢?火木兩族內亂,又有誰得利呢?”
烈炎面色大變,思量片刻,沉聲道:“不錯。雷神遭此大劫,青帝之位自然旁落木神句芒。火木兩族內亂,夙敵水族自然最為歡喜。但是本族之中,本族之中……”突然大汗淋漓,說不出話來。
八郡主淡淡道:“倘若赤帝受困,再也不得而出,本族必定要推選赤帝,以準備兩年後的五帝會盟。那麼除了火神祝融、戰神刑天之外,最有可能的人選便是大長老烈碧光晟。眼下火神百受疑忌,受益者便只剩下兩個了。”她淡淡說來,竟彷彿與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八郡主看了祝融一眼,稍一遲疑,又道:“倘若火神受損,還有另外一個受益者。眼下唯一能接替火神之位的,便是火正仙。”
吳回陰鷙深沉,與其兄祝融長者之風迥然兩異。但法術修為卻是火族中僅次帝、女、神位高手的仙級人物。
倘若祝融當真被猜忌,剝奪族職,那麼能接替其位的必是吳回無疑。烈炎驀然想起適才在密庫之中,圍攻雷神的眾人竟都赫然與猜測一一吻合,冷汗登時爬滿全身。
祝融緩緩道:“小侯爺,半年前我奉命鎮守金剛塔時,便心中納悶,為何以我的念力,竟始終感應不到塔中的琉璃聖火盃?但當日我想,聖盃入匣、恭送到塔中之時,卻是由烈長老等一干權威長老親眼目睹,應該作假不得。多半是匣子有特殊神力,能阻斷念力。”
烈炎想起下午在貴賓館中,御風之狼的話語,冷汗涔涔,突然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心中寒冷驚怖,難道此事當真與他最為敬重的六叔有關麼?
祝融道:“每次例行檢查,也都是由烈長老親自登塔開匣,我始終無緣一見。那夜警哨四起,我也瞧見一個紫衣少女騎鶴從塔頂飛過,但她根本未曾進入塔中半步。
“稍後烈長老率領諸位長老前來例檢,竟頗為意外地讓我也一道前去。匣中空無一物,而前日烈長老等人例檢之時,言稱聖盃仍在匣中。因此那紫衣少女與我,自然便成了最大的嫌疑。
“我被囚在獄中之時,元神離體出竅,四處探尋。說來也巧,第三夜,我竟然在赤炎城外又瞧見了那夜的紫衣少女。不過其時她的身上,已經逸散出琉璃聖火盃的靈氣。
“於是我元神分體,寄託在這獄卒身上,一路追拿。但那妖狐甚為狡猾,千變萬化,使盡陰謀詭計,屢屢逃脫。”
聽到此處,烈炎心中終於恍然,最後一個難解之結也由是開啟。以祝融之神威、金剛塔之守備,任何人都不可能將聖盃悄悄盜走。聖盃根本就未曾放入金剛塔的匣中。它在半年之前就已經被隱藏在一個絕密的所在。當祝融被囚之後,晏紫蘇就輕而易舉地接過聖盃,從容離去。
以時間差來計算,晏紫蘇易容成桃木姥姥將長生杯寄託給纖纖,應當在她前往赤炎城之前。
他們之所以選擇纖纖作為替死鬼,多半是看中她被誤認為“空桑轉世”的身份。以這個身份送抵的長生杯,絕對不會引起雷神的懷疑,而且能引起所有人的廣泛注意。
待到晏紫蘇化成寧姬,將長生杯換為琉璃聖火盃之後,吳回等人就可以大搖大擺地抓著纖纖,趕往天下使者雲集的雷澤城,在群雄面前當面對質詰問。當問心無愧的雷神帶著眾人前往密室,看見被劈成兩半的聖盃之時,他自然是百口莫辨,千夫所指。
那時這一箭三雕的奸計自然就大功告成。木神、水妖與火族內奸都各得其所,各盡其歡。
但在他們意料之外的,是拓拔野與蚩尤的半道殺入。原先的計劃不得不因此改變。尤其當六侯爺與蚩尤夜會寧姬之時,化成寧姬的晏紫蘇生怕露陷,不得不鋌而走險,將三人誘困在密庫之中。
躺在地上已經醒轉的唐矢,喘息著獰笑道:“你們知道得太晚啦!眼下五族使者親眼目睹,雷神怎樣事蹟敗露,殺人滅口。那琉璃聖火盃也被劈成兩半,想要復原也沒有可能啦。”哈哈狂笑。
成猴子飛起一腳,踹在他的肋骨上,罵道:“他奶奶的,雷神對你不薄,你個龜孫子竟然恩將仇報。”
唐矢痛得面色發紫,喘息著笑道:“那老賊自以為清明公正,爛木奶奶的,跟著他喝西北風麼?還有那婊子寧姬,每日盡給老賊出餿主意,若不是她使壞,我們又何必非將老賊逼上絕境?爛木奶奶的,活該被我們六兄弟先奸後殺!”
蚩尤、六侯爺聽得大怒,雙雙飛起一腳,立時將唐矢腦袋踢爆,白漿紅血迸了一地。
真珠看得面色發白,扭頭閉目。
柳浪沉吟道:“烈碧光晟的後一步棋,便是讓刑天大舉攻滅雷澤城,讓戰神與雷神雙雙火併。倘若戰神戰死,他自然心中竊喜。即使戰神勝出,只怕也是元氣大傷,那時烈碧光晟必定會再設奸計將他剪滅。如此一來,赤帝之位非他莫屬。”
烈炎面色蒼白,心中又是痛苦又是憤怒,沉聲道:“難道眼下便沒有一點辦法了麼?”
柳浪盯著祝融掌心裂成兩半的琉璃聖火盃,緩緩道:“現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這琉璃聖火盃重新復原,趕在戰神與雷神火併之前,將琉璃金光塔開啟,請出赤帝,主持大局。”
眾人奇道:“還有法子讓這聖盃復原麼?”突然露出歡喜之色,面面相覷,齊聲道:“七彩土!”
柳浪道:“不錯。普天之下,唯一能讓萬物複合的,就只有土族聖物,朝歌山,七彩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