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煙石雙手招展,彩石鏈“呼”的一聲重新聚合,迴旋飛舞,但已追趕不上那氣箭的閃電之勢。
眼見疾風之箭銳氣凜冽,迫在眉睫,蚩尤吼道:“去罷!”苗刀斜撩,青光怒舞,碧綠色的氣浪轟然劈入那疾風之箭。
“砰”的一聲,光芒耀眼,氣浪滔天,氣箭登時崩散。蚩尤、烈煙石被那巨大反撞之力衝擊得高高飛起,火鳳凰驚啼聲中,羽毛紛紛。
風后、風伯齊齊驚咦出聲,風后叫道:“這小子是哪個石縫冒出來的?好厲害的真氣!哎喲,那不是爛木頭族的苗刀麼?”
風伯哈哈笑道:“混小子,難道你是青帝轉世麼?有意思!看看是你風爺爺的風神刀厲害,還是你爛木頭苗刀厲害!”
話音未落,轟然聲響,雲層煙土齊齊裂散,巨翼黑鳥拍翼飛來。鳥背上一個矮矮胖胖的禿頭老者長鬚飄飄,腆著大肚,腰間掛了一支汙跡斑斑的大彎角,相必就是風神號;旁邊懸了一個巨大的酒葫蘆,東搖西蕩。
他鼓著腮子吹鬍子瞪眼,哈哈笑道:“小子中刀!”肥肥短短的雙臂陡然舉起,雙手之中突然多了一柄若有若無的淡黃色光刀。巨翼黑鳥閃電飛來,錯身剎那,那淡黃色光刀轟然疾斬而下。
風聲雷鳴,氣浪暴舞。
蚩尤奮力擋開那疾風之箭後,真氣崩散,尚未來得及調集凝結,眼見風神刀驟然砍至,不及多想,瞬息調轉真氣,再次揮刀斜撩而上。烈煙石雙手交錯,彩石鏈陡然化做石鞭,與蚩尤的苗刀一道急電似的掃向風神刀。
“乓!”的一聲,彩光迷離暴舞,蚩尤、烈煙石只覺雙手劇震,一股狂風氣浪轟然倒卷,登時將自己猛地推入其中,雙耳風聲呼嘯,騰雲駕霧倒飛出去。隱隱聽見遠處傳來風伯那破鑼似的笑聲:“過癮!過癮!好生過癮!”
風神號隨之響起,“嗚嗚”之聲大作。
兩人真氣岔亂,不及調息,便被這洶湧狂風捲溺其中,霍然捲到萬里高空。四面蒼茫,雲靄漫漫,疾風如驚濤駭浪。
兩人身不由己,乘風飛行。突然斜側方一陣狂風颳來,眼見要將烈煙石捲走,蚩尤不及多想,立時伸手將她左手緊緊抓住。
烈煙石“啊”了一聲,雪白的俏臉登時變得通紅,甩手掙脫,卻被蚩尤那鐵鉗似的指掌緊緊抓住,不能動彈分毫。聽到他厲聲喝道:“再動我就丟你下去!”突然覺得一陣酥麻異樣的感覺從自己指尖陡然爆炸,瞬間烈火般燒遍全身,四肢痠軟無力,臉頰滾燙似火,連喉嚨也驀地窒堵。
十八年來,這是她首次任由一個陌生男子這般抓住手掌。
從小她便厭憎男子,覺得世間鬚眉盡是濁臭惡俗之物。倘若是平時,一個男子哪怕敢碰一碰她的衣角,也必定被她立刻燒為灰燼。但此刻,在萬里長天之上,呼嘯狂風之中,人若浮萍,漂移不定,被這桀驁剽悍的少年堅定地抓住,竟突然有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適才大敗之時,那瞬息爆湧的慌張與驚懼也隨之煙消雲散。
十指交纏,那陽剛的熱力從自己肌膚滲入,一點一點擴散到周身每一個毛孔。這一剎那,突然忘了身在何處,自己彷彿成了棉花雲絮,如此柔軟,如此自由,輕飄飄地隨風而去。
這種感覺如此突然如此奇異,彷彿冰封了許久的河流在早春的豔陽下驀然融化,彷彿孤寂了一個冬天的寒梅在風雪之後的月夜陡然開花。
風聲呼嘯,烈煙石的心中變得說不出的平靜和歡愉,無力擺脫,無力思考,懶洋洋地閉上雙眼,似乎要在這雲層中睡著。
突聽蚩尤恨恨道:“現下你高興了麼?”烈煙石陡然驚醒,睜開雙眼,見他橫眉怒目瞪著自己,不知為何,臉上突然一紅。
見她雪白的臉上突然泛起奇異的潮紅,轉過頭去,蚩尤不由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冷漠自私而暴烈的古怪女子竟突然害羞,只道她為適才的所作所為不好意思。心中的怒氣登時消了大半,但想到辛九姑、成猴子等人受她所累,生死未卜,不由又怒從心起,重重地哼了一聲。
卻不知烈煙石腦海中在回憶他那橫眉怒目的姿態。
她身為金枝玉葉,從小就沒有人敢對自己大聲呵斥。即便是師父赤霞仙子,對自己也是溫言好語,和眉善目。大哥烈炎更是將自己視如明珠,備加呵護。十八年來,族內族外所有人見了她無不恭敬有禮,生怕說錯一句話惹得她芳心不悅。
只有這狂野剽悍的少年打從一開始便正眼不瞧一眼,一路上也是絲毫不加理睬。適才在塵霧之中,竟為了那幾個笨蛋對自己大聲怒吼,此刻又橫眉冷目。不知為何,心中卻覺得他生氣時的表情好生生動。
但這桀驁不遜的小子對自己似乎又不是那般冷漠無情。倘若毫不關心,他也不會在狂風之中為自己奮力抵擋風伯的疾風之箭與風神刀了,更不會在剛才狂風捲來之時,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想到此處,心中那奇異的感覺突然又洇散開來。
又聽蚩尤恨恨道:“他奶奶……我生平可沒瞧見過你這般冷漠自私的女人,九姑他們雖然與你不相熟,但好歹也行了一路,你竟然……”怒得說不出話,又重重地哼了一聲。
烈煙石心道:“是了,他還在為那幾個笨蛋生氣呢。適才在狂風亂石陣中,他竟然為了那幾個沒用的笨蛋,和老瘋子鬥氣,平白被巨石砸了許多次,當真是蠢得可以。”想起蚩尤一手拽住四人,飛腳踢爆數百個巨石的姿態,更覺好笑,嘴角不由露出淡淡的笑紋。
蚩尤見她側著頭不說話,嘴角含笑,登時大怒,喝道:“笑什麼?你這女人究竟還有沒有心肺?”
烈煙石微微一驚,心中泛起恚怒之意,淡淡道:“不就是那幾個沒用的傢伙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死了倒乾淨。”一言既出,登時有些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