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聖人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清光流轉的玉符上。那玉符蘊含的敕令天機之意,與殿中無為自然之道韻隱隱相沖,卻又詭異地融為一體,彷彿陰陽兩面。
“天數如此,避無可避。”他輕嘆一聲,聲音如同古井投石,不起波瀾。並未立刻接過玉符,而是抬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嗡——!一道黑白流轉、首尾相銜的太極圖虛影驟然顯化,瞬間籠罩了整個八景宮,甚至隱隱向外擴散,將崑崙山玉虛宮也囊括其中!虛影一閃即逝,快得如同幻覺,卻已將此地天機徹底攪亂、隔絕、混淆。縱是聖人,此刻也難以推算此間發生之事。
做完這一切,太清聖人才伸手一招,那玉符便落入他掌心。他並未檢視,只是將其置於身前虛空,淡淡道:“回稟元始師弟,吾已知曉。封神榜立,乃天道定數。然上榜者,關乎生死輪迴,牽連甚廣,不可不慎。稍後,吾自會前往玉虛宮,共議此事。”
“弟子遵命!”白鶴童子深深一揖,不敢多言,躬身退出了八景宮,化作清光復命而去。
殿內重歸寂靜。太清聖人的目光透過虛空,彷彿看到了金鰲島上通天教主那凜冽如劍的身影,看到了西方極樂世界那看似悲憫實則精於算計的佛光,也看到了崑崙山玉虛宮中元始天尊那淡漠無情的雙眸。他輕輕撫摸著扁拐,低聲自語,聲音幾不可聞:“順天應人……殺劫……三弟,此劫,你截教首當其衝,何解?西方……倒是懂得借勢……”
東海一處不起眼的荒島礁石上。
一個身穿破爛道袍、面容愁苦的中年道人,正對著洶湧的海浪唉聲嘆氣。他名叫羅宣,本是截教外門記名弟子,因資質平庸,修行數百年仍停留在真仙境界,自覺大道無望,又因早年與人爭鬥,不慎犯下殺孽,導致因果纏身,修為更是寸步難行,心魔叢生。此番聽聞金鰲島封閉,教主清理門戶,更是心中惴惴,索性離島散心,卻越發覺得前途渺茫。
“唉……大道難求,因果難消,如之奈何……”羅宣望著茫茫大海,只覺得天地雖大,卻無自己容身清淨之地。
就在這時,一陣若有若無、空靈悅耳的歌聲隨風飄來。那歌聲彷彿蘊含著奇異的魔力,能洗滌心靈,撫平躁動。羅宣煩躁的心緒竟不由自主地平靜了幾分。
他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海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赤足踏浪的妙齡女子。女子容貌清麗絕倫,身披輕紗,肌膚如玉,周身散發著柔和純淨的光暈,不似凡塵中人。她手中捧著一朵潔白無瑕的蓮花,蓮瓣上露珠滾動,折射著七彩霞光。
女子對著羅宣展顏一笑,那笑容純淨無暇,帶著悲憫與祥和:“苦海無邊,煩惱無盡。道友何故在此嘆息?”
羅宣被這女子的氣度所懾,又覺其氣息純淨祥和,毫無惡意,下意識地躬身道:“貧道羅宣,心為塵垢所蒙,因果所困,大道無望,故而嘆息。不知仙姑是?”
女子輕輕撫摸著手中白蓮,聲音如同天籟:“我乃西方極樂世界,乾達婆眾,妙音。奉彌勒尊者法旨,行走世間,點化有緣,播撒解脫之道。觀道友心有塵垢,靈臺矇蔽,特來結一善緣。”她將手中白蓮輕輕一拋,那蓮花化作一道柔和白光,沒入羅宣眉心。
羅宣渾身一震,只覺一股清涼純淨的氣息瞬間流遍四肢百骸,糾纏多年的心魔竟被壓制下去,靈臺前所未有的清明!更有一股關於“放下”、“清淨”、“解脫”、“往生極樂”的玄妙意念,伴隨著陣陣洗滌心靈的梵唱,悄然烙印在他的心神深處。
“這……這是……”羅宣又驚又喜,感受著久違的輕鬆,看向妙音的目光充滿了感激與一絲……嚮往。
妙音微微一笑,身影在霞光中漸漸淡去,只留下嫋嫋餘音:“苦海沉淪,非是歸宿。極樂淨土,方為彼岸。道友若有機緣,可向西行,自有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