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團結互助的精神都沒有,你這種人,根本不配當知青!到了內蒙古也是禍害!”
“我不配?”江守業臉上的笑容徹底冷了下來,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去。
“老子花錢買的雞,老子一路的口糧,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白嫖?”
“你爹媽沒教過你天上不掉餡餅,想吃好的得自己掙?”
他往前傾了傾身子,聲音不高,卻字字扎人。
“還團結互助?你團結誰了?幫助誰了?就愛老子兜裡的燒雞是吧?”
“有本事把你兜裡那幾張毛票掏出來給大家夥兒分分,那才叫真團結!”
“空口白牙就想佔便宜,窮酸相還充大頭蒜!就你這德性還下鄉?”
“別把農村那點淳樸風氣給帶歪了,老子是去建設農村,不是去搞慈善扶貧你這號想吃白食的!”
這一通連珠炮似的,又快又狠,句句戳心窩子。
“你…你…”張順風被罵得臉皮紫漲,手指著江守業你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個囫圇字。
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身上,嘲笑聲嗡嗡的。
他想撲上去,可看看江守業那結實的身板和油光發亮的拳頭,又慫了。
“哼!”江守業冷哼一聲,懶得再跟他廢話。
他重新拿起燒雞,故意當著張順風的面,慢悠悠地撕下那油汪汪的雞屁股。
然後探身,把雞屁股丟到了車廂連線處蹲著的一條瘦骨嶙峋的野狗面前。
那野狗愣了一下,立刻撲上去,叼起雞屁股,狼吞虎嚥地嚼了起來,還發出滿足的嗚咽聲。
“喏,看見沒?”江守業斜睨著張順風,慢條斯理地撕下另一條肥美的雞腿,狠狠咬了一大口,嚼得吧唧響,含糊不清地說。
“雞屁股餵狗,都比給你這號人強。”
“狗吃了還知道搖尾巴,你吃了?怕不是還要罵我給的少了!”
“你…你混蛋!”張順風氣得眼前發黑,胸口劇烈起伏。
他指著江守業,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旁邊的兩個同伴也低著頭,不敢再吱聲。
“我吃我的雞,礙著你了?再叭叭,信不信老子連雞骨頭都塞你嘴裡?”
江守業眼神一冷,語氣帶著煞氣。
張順風被他那眼神看得一哆嗦,後面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
他恨恨地瞪了江守業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地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座位,扭過頭去,再也不往這邊看一眼。
只是那攥緊的拳頭和微微發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內心的狂怒和不甘。
“媽的,小癟三,你給我等著!到了地方,看老子怎麼收拾你!”他心裡惡狠狠地發誓。
車廂裡漸漸恢復了之前的嘈雜。
江守業拍拍手,往硬座上一靠,閉目養神。
燒雞的香味混著車廂裡特有的汗味和煤灰味,飄散開來。
他嘴角勾著一絲冷笑。
這才剛上路呢,就有人送上門來找不痛快。
挺好,這一路,看來不會無聊了。
哐當…哐當…
火車在鐵軌上不知疲倦地奔跑著,窗外的景色像褪色的幻燈片一樣飛速掠過。
兩天一夜過去,省城那點喧囂和破事被遠遠甩開。
車廂裡的空氣越發渾濁,汗味、腳臭味、食物的混合氣味揮之不去。
江守業卻像是自帶隔離罩,舒舒服服地窩在他的角落。
早上,他慢悠悠地撕開油紙包,拿出個醬紅色的滷豬蹄,啃得滿嘴流油。
中午,又變戲法似的摸出個油紙包,裡面是酥脆的芝麻燒餅,夾著鹹香的醬牛肉片。
下午,他嘴裡叼著根草梗,手裡把玩著個小小的玻璃罐,裡面是亮晶晶的水果硬糖,時不時捏一顆丟進嘴裡,嘎嘣脆響。
那香味兒,那滋潤勁兒,跟周圍抱著硬邦邦乾糧、啃著鹹菜疙瘩的知青們一比,簡直像兩個世界的人。
“嘖,真香啊!”
“這小子家底挺厚啊?”
“路上還帶這麼多好吃的…”
車廂裡時不時響起幾聲壓低的議論,羨慕居多。
但隔著一個過道,張順風和他那兩個同伴的臉色就難看得很了。
他們只能啃著越來越硬、越來越沒味的窩窩頭,就著涼水往下嚥。
看著江守業那滋潤樣,聞著那勾人的香味,張順風只覺得胃裡火燒火燎,窩窩頭堵在嗓子眼,噎得他直翻白眼。
他手裡捏著半拉窩窩頭,眼神陰沉地剜著江守業,牙齒咬得咯咯響。
“媽的,小畜生,讓你得意,等到了地方,老子就讓你好看!”
“帶著這麼多好東西下鄉?資本家的大少爺做派!我看那小子就是來享福的,根本不是來建設的!”
“等著吧,到了連隊,看老子怎麼給你上眼藥!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麼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