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惡狠狠地盤算著，把最後一口硬得硌牙的窩窩頭塞進嘴裡，用力嚼著，彷彿嚼的是江守業的肉。
哐當…哐當…哐當……
車輪的節奏終於慢了下來，帶著一種長途跋涉後的疲憊。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遼闊。
天，藍得像是剛洗過，壓得很低。
地，是綿延到天邊的黃綠相間，大片大片收割過的麥茬地，夾雜著還沒完全枯黃的草甸子。
風也變了味道，帶著一股子乾燥的草腥氣，還有泥土和牲口混合的氣息，呼呼地捲過空曠的原野，吹得車窗嗚嗚作響。
偶爾能看到遠處地平線上，孤零零立著幾座圓頂的、像倒扣大碗似的房子，還有低矮的土坯房，頂上飄著淡淡的炊煙。
“紅柳溝到了，紅柳溝站到了。”
“下車的知青同志們，帶好行李準備下車！”
列車員扯著嗓子在車廂裡喊。
車廂裡頓時一陣騷動，人們紛紛起身，拖拽行李，擠向門口。
江守業也背起他那鼓鼓囊囊的揹包，跟著人流下了車。
一股乾燥、凜冽的風瞬間撲面而來，帶著強烈的、屬於北方邊疆的氣息。
小小的站臺簡陋得很，就是幾間平房外加一個土臺子。
站臺邊上，停著兩架由健壯蒙古馬拉著的、帶車斗的平板馬車。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身材魁梧、面板黝黑的中年漢子，像根標槍似的立在馬車旁。
他眼神銳利，像鷹一樣掃視著下車的知青們。
他身邊還站著幾個同樣穿著舊軍裝、但年輕些的漢子，應該是連裡的戰士。
“都過來，站好了，別亂哄哄的！”
中年漢子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剛下車的知青們被他氣勢所懾，下意識地聚攏過去，排成歪歪扭扭的隊伍。
江守業在人群裡，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眼鏡男張順風。
那小子正站在斜前方，也正偷偷回頭看他，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怨恨和算計。
江守業直接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他的目光很快被中年漢子旁邊的一個身影吸引了。
那是個姑娘，看著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件半舊的、繡著彩色花邊的藍色蒙古袍子。
她沒像旁邊幾個戰士那樣站在最前頭，而是微微側身站在馬車旁，幫忙整理著車斗裡的行李。
金色茂密的長髮編成一根粗粗的辮子垂在胸前，頭上包著一塊鮮豔的紅頭巾。
臉蛋兒是那種和本地人不一樣的白皙透亮，鼻樑高挺，眼窩微微有些深。
最特別的是那雙眼睛，像草原雨後晴空下的湖水。
藍汪汪的，帶著點好奇和羞怯，正悄悄打量著這群新來的知青。
江守業眼都直了。
乖乖！這毛熊族的妹子，真他孃的水靈！
比畫報上的還帶勁！
江守業的目光掃過去時，正好和她對上。
姑娘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被這麼直勾勾地看著，臉頰微微泛紅。
但還是抿著嘴，對著江守業輕輕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有點靦腆的笑容。
嚯！
江守業心裡的小火苗噌一下就冒起來了，魂兒都快飛了。
這眉眼，這身段，這紅頭巾下的臉蛋兒…真他孃的好看啊！
跟省城那些抹雪花膏、說話捏著嗓子的姑娘完全不一樣！
一股子野性的、鮮活的美！
“值了！這趟鄉下真他孃的來值了！”
他心裡美得直冒泡，剛才那點被張順風膈應出來的不爽瞬間煙消雲散。
“都安靜！”中年漢子再次開口，聲音壓過了嗡嗡的議論。
“我叫周春友！是建設兵團三師二團三連的連長。”
“歡迎你們來到內蒙古，來到咱們內蒙紅星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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