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又帶著點茫然和興奮的臉。
“我知道,你們都是從城裡來的知識青年,響應號召,支援邊疆建設!這份覺悟,很好!”
“但是!”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嚴厲了幾分。
“咱們這兒,不是城裡!沒有高樓大廈,沒有百貨商店,沒有電影看!有的是風吹日曬,有的是開荒種地,有的是苦活累活!”
“你們是來幹活的,是來建設邊疆的,不是來享福的!”
“既然來了,就給我把心踏實下來。把城裡少爺小姐的嬌氣收起來。別三心二意,身在曹營心在漢!”
“咱們紅星農場,條件艱苦,但任務重。要開墾荒地,要改良土壤,要幫著咱們的毛熊族的鄉親們,把日子過得更好!把現代化農業搞起來!”
“聽懂了嗎?”
“聽懂了!”人群裡聲音整齊洪亮了不少,都帶著剛下鄉的稀罕勁兒。
“好!”周春友滿意地點點頭,大手一揮。
“廢話不多說,拿上你們的行李,上馬車!咱們回連隊!”
知青們開始亂哄哄地往兩架馬車邊擠。
江守業動作利索,把揹包往車斗裡一甩,自己也麻利地爬了上去,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他眼睛忍不住又瞟向那個蒙古族姑娘。
只見她正幫著另一個戰士把幾個沉重的行李搬上車,動作麻利得很,辮子在身後甩動,紅頭巾在風裡飄著。
“真好看…”江守業心裡嘀咕著,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張順風也擠上了同一輛馬車,正好坐在江守業斜對面。
看到江守業那副色眯眯的樣子,心裡更是鄙夷,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駕!”
趕車的戰士吆喝一聲,鞭子在空中甩了個脆響。
兩架馬車吱呀作響,瘦馬邁開步子,拉著滿車心思各異的知青,搖搖晃晃地駛離了小站。
一頭扎進望不到邊的灰黃沙海。
風吹得更猛了,捲起沙塵,也吹動了姑娘鬢角幾縷散落的髮絲,拂過她蜜色的臉頰。
江守業眯著眼,迎著風沙,心裡卻像揣了個小火爐,暖烘烘,亮堂堂。
風捲著沙粒子,打在臉上有點生疼。
放眼望去,除了偶爾幾簇頑強紮在沙丘上的紅柳叢,就只剩下一片望不到頭的灰黃。
車裡擠得滿滿當當,新來的知青們縮著脖子,抱著行李,被顛簸得東倒西歪。
空氣裡瀰漫著塵土味、汗味,還有點兒牲口的腥臊氣。
江守業靠坐在車斗邊沿,眯著眼,看著這陌生的遼闊,心裡盤算著紮根後的日子。
旁邊斜對角,張順風那張眼鏡片後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時不時剜過來一眼,恨意毫不掩飾。
突然,拉著他們這輛車的棗紅馬猛地打了個響鼻,腳步明顯慢了下來,腦袋也耷拉了。
“籲!”
趕車的年輕戰士勒住韁繩,疑惑地吆喝了一聲。
可那馬非但沒停,反而腳步踉蹌起來。
口鼻裡開始往外噴吐帶著泡沫的白沫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眼神都散了光。
一副隨時要栽倒的架勢。
“咋回事?周連長!”趕車的戰士慌了,趕緊朝前面喊。
連長周春友騎著另一匹馬在前面帶路,聞聲立刻勒馬調頭過來。
他翻身下馬,幾步就躥到那匹病馬跟前,濃眉擰成了疙瘩。
他粗糙的大手掰開馬嘴看了看,又摸了摸馬脖子,臉色越來越沉。
“麻煩了,怕是急症!”周春友聲音低沉,帶著焦躁。
紅柳溝這鬼地方,方圓幾十裡連個正經獸醫都沒有。
馬要是倒下了,真就只能拖去草甸子挖坑埋了。
這時,一直安靜跟在周春友馬後的那個金髮姑娘也跑了過來。
正是之前車站那個毛子姑娘。
金髮碧眼,面板白皙,這要是能娶回去做老婆,那該多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