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沒人好意思提出來想分肉。
畢竟這兩年鬧饑荒,隊裡有政策,上山打的貨,那都是歸自個兒的。
別人分不著,吃不著大鍋飯。
江守業把韁繩往旁邊拴馬樁上一系,拍拍手上的灰,掃了眼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清了清嗓子。
“都甭瞅了,今兒上山,運氣好,打了點東西回來。”
“這野犛牛,還有這幾匹狼,按規矩,山上打的歸自己。”
他頓了頓,看著那一雙雙餓得發綠又強壓著渴望的眼睛。
“但我也知道,大家肚子裡都沒啥油水,啃了這些天糊糊窩頭,腸子都鏽住了。”
“所以這肉,我打算分出來!”
譁!
人群瞬間炸了!
歡呼聲差點把屋頂掀了!
“江同志仁義!”
“好樣的守業!”
“這下可算見著葷腥了!”
江守業抬手往下壓了壓,等聲音小了點:“分,但不是白分。拿東西來換!”
“每家每戶,最多換一斤肉。”
“糧食、肉票、工業券,油鹽醬醋,針頭線腦,家裡有啥用不上的舊物件兒、傢什,只要能頂用的,都行!按著供銷社差不多的價,折算斤兩!!”
“覺得虧的,可以不換,想換的趕緊回家翻騰去,別磨蹭,晚了可就沒了。”
這話一出,人群更激動了。
換?換也值啊!
有肉吃就行!
這些東西哪裡值得上什麼錢?
這年頭有錢都買不到肉,江守業肯換,那都是人家仁義了!
“換,肯定換,我這就回家拿苞米麵去!”
“我有半斤肉票,能換不?”
“我家還有塊肥皂,新的!”
呼啦啦,剛才還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眨眼間跑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幾個腿腳慢的和看熱鬧的。
所有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爭先恐後往自家土坯房衝,生怕晚了換不上這天上掉下來的葷腥。
王大林立刻從屋裡搬出張破桌子當案板,江守業抽出他那把磨得鋥亮的開山斧,對著那野犛牛的後腿就比劃上了。
很快,曬穀場又熱鬧起來。
人們抱著面袋子,攥著票,揣著各種傢什,排著隊湧過來。
“江同志,三斤苞米麵,換一斤肉成不?”
“行,切這塊,肥的。”
“王同志,我這有半尺布票,再加倆雞蛋,能換多少?”
“算你半斤,拿著!”
王大林負責稱重算賬,江守業揮著斧頭砍肉,動作麻利。
案板上,紅白相間、油汪汪的肉塊堆了起來,散發著誘人的葷腥氣。
換到肉的人,臉上都笑開了花,捧著肉跟捧著寶貝似的。
人群裡,趙鳳嬌早就看得眼熱心跳了。
那厚實的肉膘子,那油光,饞得她直咽口水。
再看看江守業那利索勁兒,那指揮若定的派頭,心裡那股子酸勁兒又上來了,還夾雜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
她整了整衣襟,把額前那縷頭髮往後捋了捋,扭著腰就擠到了案板最前面,臉上堆起一個自認為很嫵媚的笑。
她把聲音拖得又軟又長:“江同志~忙著呢?”
江守業正掂量著一小袋苞谷碴子,頭都沒抬:“嗯。”
趙鳳嬌往前又湊了半步,身子幾乎要貼到江守業胳膊上,一股劣質雪花膏的香味直衝鼻子。
“江同志,你看…咱們都是知青,又都是城裡下來的。”
“這肉,能不能分我一點呀?照顧照顧女同志嘛!”
她說著,還特意眨了眨眼睛,拋過去一個自以為風情萬種的眼神。
江守業眉頭一皺,終於抬頭瞥了她一眼,眼神裡全是嫌棄:“你他娘眼睛抽風了啊?衝著我眨巴眨巴什麼勁兒呢?要發騷邊兒上去,別礙著老子幹活!”
這話像一盆冰水,嘩啦澆了趙鳳嬌一頭一臉。
周圍排隊等著換肉的人,噗嗤噗嗤的笑聲立刻響了起來。
趙鳳嬌臉上的笑瞬間僵住,漲得通紅,指著江守業尖聲道:“江守業,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江守業哐噹一聲把斧子剁在案板上,抬起頭,眼神跟刀子似的刮過去。
“意思就是,別來沾邊。想換肉,他孃的拿東西來,少在這兒套近乎,滾一邊排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