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那邊。
胡三炮和張順風,正跟兩灘爛泥似的,杵在糞坑邊上。
倆人臉上還掛著昨晚上沒洗乾淨的黃綠道子,一股子隔夜餿味混著馬糞特有的醇厚氣息,燻得旁邊人都捂著鼻子繞道走。
身上那破棉襖,沾的屎尿結了硬殼,又蹭上了新糞點子,顏色那叫一個豐富。
最慘的是屁股蛋子。
昨晚上被狗啃的那幾口,隔著棉褲沒破皮,可腫得老高,青紫一片。現在稍微一動彈,就跟針扎似的疼。
“他孃的…嘶…”
張順風剛想彎腰去夠那糞桶提樑,屁股一抽,疼得他齜牙咧嘴,差點栽糞坑裡去。
胡三炮也好不到哪去,右手腕子被老鼠夾子夾過的地方,腫得跟發麵饅頭似的,手指頭都合不攏。
只能用左手彆扭地去拎旁邊另一隻空桶。
“看啥看?沒見過挑糞啊?”胡三炮衝著不遠處幾個指指點點的半大小子吼了一嗓子,聲音嘶啞,透著股色厲內荏的勁兒。
“喲,胡大糞勺,張二屎殼郎,精神頭挺足啊?”人群裡不知誰捏著鼻子喊了一嗓子,頓時引來一片鬨笑。
“噗嗤…哈哈哈,這名兒貼切!”
“昨晚上跟狗搶食兒沒搶贏啊?”
“瞅那屁股撅的,昨晚兒狗牙口挺好啊?”
七嘴八舌的嘲笑像小刀子,嗖嗖往倆人身上扎。
胡三炮和張順風臉漲成了豬肝色,恨不得把腦袋埋糞桶裡。
“幹活,磨蹭啥呢?”管牲口的老李頭揹著手溜達過來,皺著臉嫌棄地揮揮手。
“趕緊的,先把圈裡那堆新鮮的鏟了,馬都下腳地兒了!”
兩人沒法,只能忍著疼,一瘸一拐地挪進馬廄。
剛進去,一股更濃烈的牲口氣味和發酵的馬糞味兒就頂得人直犯惡心。
幾匹高頭大馬甩著尾巴,打著響鼻,蹄子不安分地刨著地下的墊草。
胡三炮剛拿起鐵鍬,還沒站穩,他旁邊那匹棗紅騸馬不知是吃壞了還是咋的,突然尾巴一撅.
噗嚕嚕——
一股黃綠相間、稀湯寡水的馬糞,帶著溫乎氣和刺鼻的酸臭味,兜頭蓋臉就滋了過來!
“我操!”胡三炮根本來不及躲,被噴了個滿頭滿臉!
黏糊糊、熱烘烘的糞湯子順著脖子就往衣領子裡灌!
“嘔”他當場就乾嘔起來,眼睛都睜不開了。
旁邊的張順風先是一愣,隨即沒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胡三炮,你他媽…哈哈哈…跟馬屁股有緣吶!”
他這幸災樂禍的笑聲還沒落地,那匹肇事馬似乎被驚著了,後蹄子猛地一尥蹶子!
“哎喲!”張順風正咧嘴笑呢,屁股上結結實實捱了一蹄子!
這一下踹得他魂兒差點飛了,本來就腫著的屁股蛋子像是被鐵錘砸中,劇痛瞬間炸開!
他嗷一嗓子,整個人往前撲倒,臉朝下摔進了旁邊一堆剛剷起來、還冒著熱氣的馬糞裡!
“噗!”張順風啃了一嘴糞,掙扎著想爬起來,手腳並用,沾得渾身都是。
胡三炮抹了把臉上的糞湯,看著張順風的慘樣,想笑又笑不出來,只覺得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氣得渾身哆嗦。
“江守業,我操你姥姥!!”胡三炮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帶著滔天的恨意。
張順風也從糞堆裡抬起頭,呸呸吐著嘴裡的渣滓,眼神怨毒得像毒蛇:“王大林…還有那個毛子婊子…都他娘給老子等著!這事兒沒完!沒完!”
他們倆現在過的這麼慘,都是江守業害的!
此時曬穀場邊上的氣氛卻截然不同。
伊莉娜正彎腰捆著曬好的乾草垛。
她動作利索,金色的髮辮在陽光下晃眼。
遠遠看見胡三炮和張順風一瘸一拐、渾身惡臭地被老李頭押著往馬廄後面糞堆那邊挪,那姿勢彆扭得不行。
她好奇地眨眨眼,問旁邊正扛著最後一捆草走過來的江守業:“江同志,他們怎麼了?走路像鴨子。”
她做了個蹣跚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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