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鹽鹼地,算不上啥硬骨頭。”江守業語氣平常,像是在說今天吃啥飯。
“我有法子治它,不敢說畝產翻番,但往上走,問題不大。”
這話一出,別說周春友和王大林,連遠處豎著耳朵聽的幾個知青都愣住了。
整個地頭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風吹過乾枯苞米葉子的簌簌聲。
鹽鹼地不算硬骨頭?
這話可太嚇人了!
“江…江同志,這話可不能亂說!”周春友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十二萬分的不敢信。
“咱這地,農科站的老專家都來看過幾趟了,搖著頭走的,說沒轍,只能靠天收!”
“就是啊守業。”旁邊一個知青忍不住插嘴:“這鹽鹼地都多少年了?鹼得冒白花兒,澆多少水都往下滲,苗兒都喝不著!”
“咱紅柳溝的老少爺們兒,誰不想把這地弄好?要有法子,早用了!”
眾人七嘴八舌起來:
“可不是嘛!祖祖輩輩都這麼熬過來的!”
“守業,你這話說得可有點懸乎了。”
“真能成?那咱們紅柳溝可就有救了。”
就在這片嗡嗡的議論聲裡,一個陰陽怪氣、帶著濃濃糞臭味的聲音,像塊石頭砸了過來:
“放你孃的羅圈屁!”
胡三炮站在人群裡,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了。
這兩天集體上工,好不容易不用伺候那幾匹臭馬了,沒想到一過來,就聽到江守業在這兒吹牛。
他一身餿臭,褲腿還沾著新鮮的馬糞點子,臉上那點沒洗乾淨的黃綠道子,配上此刻扭曲的表情,活像個剛從糞坑爬出來的鬼。
他叉著腰,指著江守業就噴唾沫星子。
“江守業,你他孃的裝什麼大尾巴蒜瓣兒呢?誰不是城裡下來的?鹽鹼地能治?還畝產翻倍?你當你是神仙下凡?”
“老子在城裡農技站都沒聽說過,你少在這放衛星、吹牛皮,我看你是獸醫當膩歪了,想立功想瘋了吧?”
“趁早回去守好你那點牲口,別地的事兒瞎摻和,回頭地沒治好,再把獸醫這頂帽子也給你擼嘍!到時候你哭都找不著調!”
王大林一聽就炸了,擼起袖子就要往前衝:“胡三炮你個挑糞的玩意兒,嘴吃屎了這麼臭?”
江守業伸手攔住王大林,眼皮都沒抬,對著胡三炮嗤笑一聲:
“胡三炮,你懂個屁?你以為我跟你似的,佔著茅坑不拉屎?”
“老子既然敢說,那就有老子的法子,你沒見過?那是你見識短,褲襠裡那點見識也就配聞聞馬糞味兒。”
“老子這獸醫的帽子戴得穩穩當當,不像你,帽子早讓人擼了,只能頂著個糞勺滿連隊晃悠,還在這滿嘴噴糞!”
“你!”胡三炮被戳到痛處,氣得渾身哆嗦,臉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江守業的手指頭都在抖。
他猛地轉向周春友,怒道。
“連長,您可千萬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啊,他這就是想逞能,想立功!他懂個錘子種地?”
“咱們可不能讓他這麼瞎禍害,這眼看就要收秋了,讓他這麼一折騰,這點莊稼都得給他禍害死!”
“有他在這兒裝模作樣瞎耽誤工夫的功夫,還不如讓我去趟黑市。我有門路,大不了豁出去多花點錢,總能收點糧食回來,先把眼前這關糊弄過去再說!”
“對!連長,三炮說的在理!”張順風不知啥時候也溜達過來了,捂著還隱隱作痛的屁股幫腔。
“這小子純粹是瞎搞,他懂鹽鹼地?不如讓我去!”
“黑市?收糧?”江守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毫不客氣地懟回去。
“胡三炮,你褲襠裡那倆鋼鏰兒夠買幾斤糧?別到時候糧沒買著,人讓公社保衛科給當投機倒把抓了,還得連隊去撈你,丟人現眼!”
“夠了!”
連長周春友猛地一聲暴喝,像平地炸了個雷,震得所有人都一哆嗦。
他黑著臉,目光嚴厲地掃過胡三炮和張順風:“都他孃的給老子閉嘴,這事兒是我請江守業同志來想辦法的!”
“咱們紅柳溝這點地,本來就是個半死不活的樣兒,就算不成,還能禍害到哪裡去?”
“死馬當作活馬醫,江守業同志既然說他有法子,那就讓他試試,總比坐在這兒等死強!”
胡三炮氣得原地跺腳,指著江守業鼻子尖,聲音都劈了:“好好,江守業,你等著!”
“我看你能玩出什麼花來,等這點莊稼全讓你禍害完了,咱們連隊這點口糧都斷了,我看你怎麼跟大夥兒交代。到時候連長也得跟著你吃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