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等著,我去找連長評理,看你們下午溜號還有理了!”
“去啊,趕緊去!”王大林嗤笑一聲,渾不在意:“正好幫我們帶個話,說我們找連長有事兒!”
“有功夫在這兒嚼蛆,不如趕緊刨你那兩鋤頭!再磨蹭,晌午的窩頭湯都沒你們的份兒!”
胡三炮和張順風被噎得夠嗆,看著江守業和王大林揚長而去的背影,氣得直跺腳,卻無可奈何。
工分捏在連長手裡,人家活兒確實幹完了,挑不出理。
而且再耽誤下去,別說給江守業氣受了,自己的活兒幹不完,那才要吃掛落。
工分太低,食堂大鍋飯都不給吃的。
“看什麼看,幹活!”胡三炮把一肚子邪火撒在鋤頭上,狠狠砸向凍土,震得自己胳膊生疼,齜牙咧嘴。
兩人罵罵咧咧地回到自己地裡,看著眼前這一大片沒翻完的凍土,只覺得眼前發黑。
不幹?連長說了,幹不完沒飯吃!
餓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江守業和王大林剛走出沒多遠,江守業腳步頓了一下。
他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塊地裡。伊莉娜正彎著腰,吃力地掄著鋤頭。
她力氣小,一鋤下去只能刨開一小塊凍土,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幾縷金色的髮絲貼在紅撲撲的臉頰上。
但她抿著嘴,眼神專注,一下一下,幹得極其認真,沒有一點偷懶的意思。
江守業沒說話,轉身走了過去。
伊莉娜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是江守業,藍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和不易察覺的羞澀。
“江同志?”
江守業沒多解釋,直接走到她地裡最難啃的一片地方。
那地方全是凍得死硬、還糾纏著老樹根的地頭。
他掄起鋤頭,手臂肌肉賁張,只聽見嘭嘭幾聲悶響。
那些伊莉娜刨半天都弄不開的硬土塊和樹根,幾下就被他掀翻敲碎,露出了下面鬆軟的土層。
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前後不到二十分鐘,伊莉娜小半天都弄不完的硬骨頭,就被江守業利索地解決了。
伊莉娜看得小嘴微張,滿是震驚和感激。
江守業停下鋤頭,從自己那個洗得發白的帆布挎包裡掏出兩樣東西。
一頂厚實的、毛茸茸的狗皮帽子,還有一副用厚帆布縫製的、裡面絮著棉花的粗糙手套。
他遞給伊莉娜:“給。以後幹活戴著,省得凍手凍耳朵。”
伊莉娜看著遞過來的帽子和手套,又看看江守業被汗水打溼的額角,藍眼睛亮得驚人,裡面像盛滿了細碎的星光。
她沒拒絕,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緊緊抱在懷裡,聲音帶著點異域的柔軟腔調:“謝…謝謝你,江同志!”
“嗯。”江守業應了一聲,扛起鋤頭,招呼王大林:“走了。”
兩人轉身離開,留下伊莉娜抱著溫暖的帽子和手套,站在原地,望著他們的背影,久久沒動。
這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不遠處偷懶的胡三炮眼裡。
他本來就因為幹活憋了一肚子火,又看到江守業在伊莉娜面前逞英雄,還送東西,那股子邪火混著嫉妒,簡直要把他天靈蓋都頂飛了!
那騷毛子女人,他來了這麼些年,從來沒見她笑這麼甜過!
她倒好,對著江守業笑的跟朵花兒似的。
“操,操踏馬的!”胡三炮把鋤頭往地上一摔,指著江守業遠去的背影,唾沫橫飛地罵開了。
“狗日的江守業,顯擺你能是吧?有那力氣,咋不說幫幫老子?幫幫張順風?”
“就知道勾引女人獻殷勤,騷毛子也是,給點甜頭就找不到北了?賤骨頭!”
他罵得正起勁,一扭頭,看見旁邊地裡還有倆以前跟著他混的知青,正累得吭哧癟肚,動作慢得像蝸牛。
胡三炮眼珠一轉,習慣性地就指使起來:“哎,王二狗,李漢風!”
“你倆過來,幫老子把這塊地刨了,老子這胳膊不得勁,等回頭…”
那倆知青,王二狗和李漢風,正累得腰都快斷了,滿頭大汗。
以前跟著胡三炮,雖然也幹活,但好歹能偷點懶,記分員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現在倒好,分地了,實打實的力氣活,胡三炮自己都成了泥菩薩,還在這兒擺譜?
王二狗抬起頭,累得通紅的臉上全是火氣:
“胡三炮,你他孃的還當自己是記分員呢?”
“帽子都讓連長擼了,你算個蛋啊?還指使我們?裝啥大頭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