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糞車還嫌潑糞?老子沒問你們要洗車錢就不錯了!”
“再他孃的嚎,都給老子滾下去,自己用腳量著回你們那紅柳溝去!”
兩人被罵的直縮脖子。
看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姐弟倆瞬間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所有咒罵都堵在了喉嚨裡。
恐懼壓倒了憤怒和噁心。
“別別,張大爺,我們不說了…”沈立東強忍著噁心和劇痛,聲音都帶了哭腔,連連擺手。
沈豔梅吐得渾身脫力,趴在桶沿上,只剩下無聲的抽泣和乾嘔,眼淚混著臉上的汙穢往下淌。
她精心描畫的眉眼徹底糊成一團,哪還有半分城裡體面姑娘的樣子?
活像個從糞坑裡撈出來的女鬼。
張老栓罵罵咧咧地重新爬上車轅:“呸,真他孃的晦氣!”
“坐穩了,再咧咧真把你們撂這兒!”
駕!
牛鞭一甩,老黃牛又慢悠悠地邁開了步子。
剩下的路程,對沈家姐弟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地獄般的煎熬。
好不容易,才看到了紅柳溝的牌子。
牛車吱呀一聲停在紅柳溝村口的泥地裡。
“到了,就這兒,給錢吧。”張老栓一拉韁繩,聲音甕聲甕氣。
沈豔梅像被針紮了似的,猛地從桶沿上跳下來,腳下一滑,差點摔個狗啃泥。
她顧不上狼狽,一把拽起還在齜牙咧嘴的沈立東,就要往村裡衝。
“走走走,趕緊去連部報道,找連長告狀去!”
張老栓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沈立東的胳膊肘。
“幹啥?”沈立東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想甩開。
“幹啥?”張老栓瞪著眼:“錢呢?一人一塊,兩塊,說好的到了給錢!”
沈豔梅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轉身,啪地一下狠狠打掉張老栓的手,尖聲叫罵:“拿開你的髒手,臭死了,別碰我弟弟!”
她指著自己糊滿汙穢的列寧裝和小皮鞋,又指指弟弟身上同樣狼藉的衣裳,聲音拔得又高又尖。
“錢?你還有臉跟我們要錢?你看看我們姐弟倆被你害成什麼樣了?”
“你那破車滿車的糞,臭氣熏天的,我的新衣服,我的皮鞋全被你毀了!”
“我沒找你賠錢就不錯了,你還敢要錢?做夢去吧你!”
沈立東也緩過勁來,忍著大腿的劇痛和身上的惡臭,梗著脖子幫腔:“就是,你這趕車的技術,狗都比你強!”
“顛得我骨頭都快散架了,還潑我們一身糞水,你該倒賠我們錢!”
“看在你是個鄉下老農,可憐巴巴的份上,我們不跟你計較了。滾一邊兒去,別耽誤我們去連部報道!”
說著,兩人就要往村裡走。
“站住!”張老栓徹底怒了,臉漲得通紅,一把揪住沈立東的衣領子,力氣大得驚人。
“放你孃的狗臭屁,當時說好的,一人一塊錢,話是你們親口說的!”
“現在老子把你倆送到了,就想賴賬?門都沒有!”
“今兒個不把兩塊錢掏出來,你倆就別想進連隊,老子看你們怎麼去報道!”
沈立東被揪得踉蹌,又氣又急,用力去掰張老栓的手:“鬆手,你個老不死的,撒開!”
沈豔梅也撲上來撕扯張老栓的胳膊:“老東西,你敢動我弟弟,反了你了!”
“我們坐你的車是看得起你,給你臉了是吧?”
“一個鄉下泥腿子,臭拉糞的,還敢訛我們知青的錢?誰給你的狗膽!”
沈立東掙脫不開,惱羞成怒,猛地用力一推!
張老栓年紀大了,猝不及防被推得一個趔趄,腳下泥地溼滑,噗通一聲摔坐在泥水裡,濺起一片泥漿。
“哎喲!”張老栓痛呼一聲,又驚又怒。
“哈哈哈!”沈立東看著老頭摔在泥裡的狼狽樣,得意地大笑起來。
“老東西,活該!”
沈豔梅也叉著腰,臉上帶著刻薄的鄙夷:“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還敢跟我們城裡人耍橫?”
“趕緊滾,再敢糾纏,等我們見了連長,告你一個敲詐勒索知青的罪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紅柳溝的連長收拾你這種刁民,跟碾死個臭蟲一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