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424:奪舍明仁宗

第52章 徐州之戰

洪熙二年六月,暑氣蒸騰的黃泛區四處都瀰漫著腐草與血腥混雜的氣息。

朱高煦殘部在北岸逡巡,兩萬餘人的陣列支離破碎——兩千所謂的\"騎兵\"中,半數坐騎是瘸腿的騾子與馱貨的驢子,鞍韉上胡亂捆著搶來的鐵鍋與農具,鐵蹄踏過龜裂的河灘,揚起的塵土裡還夾雜著未燃盡的草灰。這支潰敗之師的旌旗耷拉在風中,宛如垂死者喉頭髮出的嗚咽。

渾濁的黃河水裹挾著泥沙奔湧而過,河面比往日寬出三倍有餘。自黃河奪淮改道後,這片水域便成了難以馴服的惡龍,此刻正值汛期,暴漲的河水漫過堤岸,浪頭拍打著岸邊的枯柳,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南岸的蘆葦蕩在風中起伏如暗綠色的波濤,卻不見半艘渡船的蹤影。朱高煦手扶腰間佩劍,望著翻滾的濁流,眉頭擰成了鐵疙瘩——他深知,這條天塹若不能跨越,等待他們的只有覆滅。

連續三晝夜,叛軍在沿岸村莊展開地毯式搜捕。火把照亮的夜空下,漁民被從地窖裡拖出,妻小的哭喊聲混著皮鞭抽打的悶響。鹽漬的鞭痕佈滿漁民脊背,刀刃抵著孩童咽喉,如此這般才從蘆葦蕩深處逼出百十條破舊漁船。這些飽經風霜的木船擠在河灘上,船板開裂滲水,桅杆歪斜欲折,船篷上的補丁在風中簌簌作響,彷彿隨時會被河水撕成碎片。

中軍帳內,牛皮燈籠將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帳幕上,恍若困獸的輪廓。朱瞻圻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父帥!過了黃河,南京城就是囊中之物!江淮衛所的兵丁,連盔甲都生了鏽!\"他的眼中卻燃燒著狂熱的光焰。

朱瞻坦也握緊腰間的斷刃,指節泛白:\"南岸守備空虛,我們一鼓作氣衝過去,定能撕開缺口!\"

朱高煦摩挲著劍柄上斑駁的螭紋,青銅獸首的眼睛在燭光下泛著冷光。\"當年太祖取採石磯,便是趁元軍渡河時突襲。\"他的聲音低沉如墜冰窟,\"對岸若有伏兵……\"

六月初九卯時三刻,河面上籠罩著濃重的霧氣。三千先鋒士卒如同沙丁魚般擠上搖搖晃晃的漁船,船頭綁著臨時打造的盾牌,船槳攪動河水發出嘩啦聲響。朱高煦站在北岸高坡遙望,起初南岸寂靜如墳場,只有蘆葦在晨風中沙沙作響。

幾艘快船劃破薄霧,緩緩駛向河心。

\"天助我也!\"朱瞻圻的歡呼未落,對岸突然騰起一團硝煙。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數十尊土炮同時噴出火舌,碩大的石彈拖著黑煙劃過天際。

朱高煦親眼看見,最前方的戰船如同脆弱的蛋殼,在石彈的撞擊下炸裂成碎片。木片裹挾著哀嚎計程車卒拋向半空,轉眼被漩渦吞沒。河面瞬間炸開無數水柱,亂箭如蝗,船篷被射成篩子,鮮血順著船舷流入河中,將渾濁的水面染成詭異的猩紅。

僥倖登岸的叛軍剛跳下船便踏入了死亡的陷阱。南岸早有壕溝、拒馬層層佈防,明軍火銃手排成三列,隨著軍官的銅鑼聲輪番射擊。鉛彈穿透皮甲的悶響此起彼伏,火繩槍噴出的硝煙在晨光中瀰漫。手持鋤頭、鐮刀的百姓吶喊著從兩側殺出,協助官軍殺敵。

殘陽西沉,河面漂浮著成百上千具屍體,腫脹的軀體在漩渦中打轉,如同被命運拋棄的破布娃娃。朱高煦攥著望遠鏡的手青筋暴起,指節發白。他看著最後一名登岸的叛軍被長矛刺穿,釘在河灘的木樁上,耳畔迴響著對岸震天的歡呼聲。

暮色中,南岸百姓高舉火把,如同一條蜿蜒的火龍,嘲笑般映照著北岸叛軍蒼白絕望的臉。江水滔滔,裹挾著失敗者的哀嚎,向東奔湧而去。

洪熙二年六月的江淮大地,暑氣如一張密不透風的蒸籠,將焦灼與絕望死死籠罩在叛軍頭頂。

朱高煦立於北岸沙丘之上,望著徐州方向漸漸熄滅的烽火,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柄斷劍——這是先帝親賜的利刃,如今卻在暮色中泛著冷寂的幽光,映照著他眼底逐漸黯淡的希望。就在這死寂如墳的時刻,朱瞻圻的馬蹄聲如驚雷般劃破夜幕,飛濺的泥漿在殘破的\"漢\"字軍旗上暈開暗紅血漬,似是命運提前寫下的讖語。

\"父帥!淮安守備空虛!\"朱瞻圻扯開浸透汗血的面罩,眼中燃燒著近乎癲狂的光亮,\"大半守軍馳援徐州未歸,河道淺灘可涉,城中糧倉軍械堆積如山!\"

牛皮燈籠下泛黃的絹紙上,淮安城的標記被硃砂重重圈起,宛如一道正在滲血的傷口。朱高煦凝視著地圖上蜿蜒的淮河,喉結滾動間,彷彿已經嗅到了勝利的氣息。

六月初十深夜,天地陷入一片死寂,連夏蟲都斂了聲息,唯有淮水拍岸的聲響,像是死神在有節奏地叩擊喪鐘。

淮安城頭的旌旗耷拉在雉堞間,宛如垂死者綿軟無力的手臂。三更梆子剛落,遠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震動——朱瞻圻親率五千叛軍裹著夜色疾馳而來,馬蹄裹著的棉布早已浸透鮮血,在月光下拖出一道道暗紅的軌跡,如同地獄使者留下的索命符咒。

然而,命運的齒輪在此刻悄然轉向。當叛軍前鋒抵達城下時,城樓突然亮起如星河倒懸的火把。原來馳援徐州的兩千八百守軍,早在得知戰局逆轉後,便以\"人歇馬不歇\"的決絕,晝夜兼程折返。

城頭梆子聲驟響,霎時間,滾木礌石如暴雨傾瀉而下,慘叫聲中,叛軍的雲梯化作漂浮在血河上的碎木。朱瞻圻揮刀劈斷飛來的箭矢,刀刃卻在青磚上崩出刺耳的缺口,火星四濺間,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吞下了情報失誤的苦果。

城門在叛軍的撞擊下轟然倒塌,卻並非勝利的開端。踏入街巷的瞬間,朱瞻圻便被眼前的景象驚住——本該逃散的百姓手持菜刀、鋤頭從門後衝出,守軍殘部依託巷陌結成銅牆鐵壁,就連白髮老嫗都站在高處潑灑滾燙的桐油,整座淮安城瞬間化作沸騰的熔爐,每一處角落都迸發著仇恨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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