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安若初帶著毀滅性的氣勢離開後,東區15棟505宿舍陷入一片死寂。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濃重的恐懼感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瀰漫在小小的空間裡。
劉佳妮癱坐在椅子上,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綿綿地滑落在地。她蜷縮成一團,背靠著冰冷的床沿,雙臂緊緊環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進臂彎裡。剛才強忍的淚水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不是委屈的啜泣,而是恐懼到極致、壓抑到極致的、無聲的、撕心裂肺的慟哭!她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如同小獸瀕死般的嗚咽,身體因為巨大的恐懼和羞恥而不住地顫抖。
安若初那些惡毒的言語,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反覆穿刺著她脆弱的心臟:
“你算什麼東西?!”
“父母是教書匠的窮學生!”
“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讓你父母在珠三角混不下去!”
“離王輝遠點!否則……”
每一個字都像烙印,狠狠燙在她的靈魂上!她彷彿看到父親被學校辭退後頹喪的臉,母親在醫院被排擠時無助的眼神,整個家庭陷入絕境的黑暗未來!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感覺自己藐小得像一粒塵埃,骯髒得像陰溝裡的汙泥!她存在的本身,就是對王輝那種耀眼存在的褻瀆!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考上中大,是不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是不是……就不該出現在這個有他的世界裡?
“佳妮……佳妮你別這樣……”林悅最先反應過來,帶著哭腔撲過去,想抱住她顫抖的身體。
趙曉雯和陳雨涵也連忙圍上來,臉上寫滿了心疼和巨大的恐懼。
“別碰我!”劉佳妮猛地抬起頭,發出一聲尖銳的、帶著絕望的嘶喊!她像受驚的刺蝟,猛地推開林悅的手,身體往後縮,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抗拒,“髒……我髒……別碰我……”她的聲音嘶啞破碎,眼淚糊滿了整張慘白的小臉。
林悅被她激烈的反應嚇住了,手僵在半空,眼淚也掉了下來:“佳妮……你不髒!一點都不髒!是那個安若初……她太過分了!她……”
“別說了!”劉佳妮尖叫著打斷她,雙手死死捂住耳朵,身體蜷縮得更緊,“求求你們……別說了……別提她……別提……王輝……誰都別提!”她的聲音充滿了哀求和無助,彷彿聽到那兩個名字就是一種酷刑。
巨大的恐懼和內疚讓她無法承受任何安慰。她覺得自己是災星,是禍害,不僅連累了父母,還害得安若初被王輝當眾否認(她完全無辜,卻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安若初展示的那些親密照片,像烙印一樣刻在她腦海裡——王輝閉眼深吻安若初的側臉,王輝從背後擁抱安若初的姿態……那麼親密,那麼投入……食堂裡那個冷酷否認關係的王輝,和照片裡這個深情擁吻的男人……是同一個人嗎?巨大的認知混亂讓她更加崩潰!她感覺自己像個闖入別人神聖殿堂的竊賊,不僅褻瀆了神明,還引來了滅頂之災!
“好……好!我們不提!不提了!”趙曉雯連忙安撫,聲音也帶著哽咽,“佳妮,你先起來,地上涼……”
她很同情劉佳妮,明明是跟王輝是高中三年的同學,關係還那麼好,而安若初只是忽然出現在王輝身邊的,搶了先機跟王輝在一起,但王輝還在劉佳妮面前,當著安若初的面否定了跟安若初的男女朋友關係,顯然劉佳妮在王輝心理還是很重要的。
陳雨涵也紅著眼圈:“對,先起來。我們……我們幫你收拾東西?你不是想換宿舍嗎?我們現在就去找輔導員?”
“換宿舍”三個字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劉佳妮絕望的黑暗。她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求生的渴望,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淹沒:“換……換宿舍……對……換!馬上換!離這裡越遠越好!離……離他們越遠越好!”她掙扎著爬起來,手腳並用,像逃離瘟疫一樣衝向自己的衣櫃和書桌,開始瘋狂地、毫無章法地往行李箱裡塞東西。書本、衣服、洗漱用品……被她胡亂地塞進去,動作慌亂而急切,彷彿慢一秒就會被無形的惡魔抓住。
林悅三人連忙幫忙,但氣氛壓抑得可怕。她們看著劉佳妮失魂落魄、如同驚弓之鳥的樣子,心中充滿了對安若初的恐懼和對劉佳妮的心疼。她們再也不敢提任何關於王輝的話,連眼神交流都帶著小心翼翼。
在收拾東西時,劉佳妮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書桌抽屜。她動作猛地頓住,身體僵硬。她顫抖著手,拉開抽屜。裡面靜靜躺著一本厚厚的、封面是星空圖案的筆記本——那是她高中三年的日記本。扉頁裡,夾著一張小小的、從班級畢業照上小心翼翼剪下來的照片。照片上,是王輝在籃球場上投球的側影,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和專注的側臉。照片背面,用娟秀的字型寫著兩個小字:“加油”。
這是她整個高中時代,唯一一次“靠近”他的證明。是她深埋心底、從未敢示人的珍寶。
巨大的悲傷和絕望瞬間淹沒了她!她看著那張照片,眼淚再次洶湧而出!她猛地抓起筆記本和照片,像捧著滾燙的烙鐵,衝到陽臺,開啟窗戶!她高高舉起手,想將它們狠狠扔出去!讓這該死的暗戀!這帶來災禍的源頭!徹底消失!
然而,手臂舉到最高點,卻僵住了。她死死咬著下唇,鮮血滲出。看著照片上那個模糊卻依舊讓她心悸的側影,所有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最終,她頹然地放下手臂,將筆記本和照片緊緊抱在懷裡,蹲在地上,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悲鳴。
她做不到!她捨不得!那是她整個青春最隱秘、最乾淨、也最卑微的念想!是她靈魂深處唯一的光!即使這光帶來了滅頂之災,她也無法親手掐滅!
最終,她沒有扔掉它們。她只是將筆記本和照片,連同所有與高中有關的東西(畢業照、同學錄、甚至印有校徽的筆),用一件舊衣服緊緊包裹起來,塞進了行李箱的最底層,然後死死鎖上。彷彿鎖上的,是她整個不堪回首的過去和那份註定無望的暗戀。
在舍友的幫助下,劉佳妮以“身體不適,需要安靜環境”為由,緊急申請調換宿舍。輔導員很快批准(或許有安若初無形的“關照”),將她調到了西區最偏僻、最老舊的一棟宿舍樓(比如西區23棟),一個混合了不同年級、不同專業的四人間。新舍友對她這個突然搬來的、沉默寡言、眼神驚恐的女生感到好奇,但很快被她的疏離和沉默打消了交流的念頭。她幾乎不再去主校區圖書館,只在西區小圖書館或宿舍看書。她避開所有王輝可能出現的時間和地點,甚至改變了去食堂的路線,寧願繞遠路走偏僻的小徑。她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獸,將自己徹底隱藏起來。
她退出了所有可能提到王輝的群聊(班級群、學院群、甚至一些興趣群)。她遮蔽了學校公眾號、論壇。她要求新舍友和林悅等人絕對不要在她面前提“王輝”或“安若初”的名字,甚至“經管院”、“第七帝國”、“AI研究所”等關鍵詞也成了禁忌。她的世界彷彿被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隔音棉,隔絕了所有關於那個耀眼存在的訊息。
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總是帶著揮之不去的驚恐和自卑。她開始迴避人群,上課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下課第一個離開。她覺得自己不配出現在任何光鮮的場合,不配擁有任何美好的東西。安若初那句“你算什麼東西”像魔咒一樣在她腦中迴響。她努力學習,近乎自虐,彷彿只有沉浸在書本里,才能暫時忘記現實的恐懼和內心的空洞。但每次看到數學公式或邏輯推理,她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高中時那個在理科競賽中永遠第一、解題思路清晰得令人絕望的身影……然後心臟一陣抽痛,趕緊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那份對王輝的喜歡,被她用最厚的冰層封凍在心底最深處。她不再允許自己去想他,甚至不允許自己去回憶高中時任何與他有關的片段(儘管那些片段少得可憐)。她將那份悸動、那份仰望、那份卑微的喜歡,連同巨大的恐懼和羞恥,一起埋葬。她告訴自己:忘了他!他不屬於你的世界!靠近他只會帶來毀滅!然而,越是壓抑,那份情感在黑暗中反而如同不滅的星火,偶爾在無人知曉的深夜,灼燒著她的靈魂。她會在失眠的夜裡,躲在被窩裡,用手機偷偷搜尋“第七帝國基金創始人”的新聞(儘管很快又驚恐地刪掉瀏覽記錄),看著螢幕上他冷靜深邃的眉眼,眼淚無聲滑落。她會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寫下複雜的數學公式,最後卻發現筆尖勾勒出的,是一個模糊的、熟悉的側臉輪廓……然後她像被燙到一樣,慌亂地將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就在劉佳妮在西區角落舔舐傷口、努力將自己縮排塵埃裡時,中大校園的中心,一場由王輝主導的風暴正在醞釀。
第七帝國-中山大學人工智慧前沿研究所的成立,如同一顆投入學術界的重磅炸彈!王輝以第七帝國基金創始人、董事長的身份,慷慨捐贈兩億美元的訊息早已傳遍校園,成為所有師生熱議的焦點。而“雛鷹計劃”的推出,更是點燃了無數理工科學子的熱情!豐厚的獎學金、接觸全球頂尖AI學者的機會、未來進入黃埔系或維港系實習的“黃金門票”……每一項都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
研究所啟動儀式暨首場學術講座,定在能容納數千人的梁銶琚堂。訊息一出,一票難求!不僅是理工科學生,連文科、管理、甚至藝術學院的師生都想來一睹這位傳奇校友的風采,感受一下千億帝國掌舵人的氣場。
安若初自然陪同出席。她深知這場活動對王輝的重要性,也是她作為“重要夥伴”展示存在感的關鍵場合。她精心挑選了一身剪裁完美、既顯幹練又不失優雅的香檳色套裝,搭配簡約昂貴的珠寶,妝容精緻無瑕。她要讓所有人看到,站在王輝身邊的,只能是她安若初!
然而,她的內心遠不如外表平靜。自從食堂事件後,她對任何可能出現在王輝身邊的女性都充滿了病態的警惕。劉佳妮那張驚恐慘白的小臉,如同夢魘般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雖然調查顯示劉佳妮徹底躲了起來,但安若初的“雷達”從未關閉。她甚至動用了一點家族關係,確保劉佳妮被調到了離主校區最遠的西區宿舍。
活動前夜,她特意讓李斌再次確認了安保細節和嘉賓名單(雖然知道劉佳妮不可能在嘉賓名單上),並“不經意”地詢問了王輝演講的內容和流程。她要在每一個細節上,都彰顯自己作為“夥伴”的價值和存在。
王輝對此似乎毫無察覺,或者根本不在意。他專注於演講內容的打磨和研究所後續工作的部署。對他而言,這場活動是展示第七帝國科技實力、吸引頂尖人才、佈局未來的重要一步。他需要的是精準、高效和影響力。安若初的陪同和“協助”,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的“夥伴”義務,甚至可能只是背景板的一部分。
他依舊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氣質沉穩內斂,眼神深邃平靜。巨大的財富和權力並未讓他顯得張揚,反而沉澱出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掌控感。他像一位即將踏上戰場的君王,平靜地審視著自己的疆域和即將展開的戰役。
啟動儀式當天,梁銶琚堂人山人海,氣氛熱烈如同節日。巨大的電子螢幕上滾動播放著第七帝國基金和AI研究所的宣傳片,充滿未來感的畫面和激昂的音樂點燃了現場氣氛。校領導、各界嘉賓、媒體記者濟濟一堂。前排貴賓席,王輝和安若初並肩而坐,瞬間成為全場焦點。王輝的沉靜俊朗與安若初的明豔動人,構成一幅極其養眼的畫面,引來無數驚歎和拍照。
劉佳妮最終還是來了。她無法抗拒。
導師在課堂上強調了這次講座對專業視野拓展的重要性,甚至暗示可能關係到後續一些研究專案的推薦資格(“雛鷹計劃”的預篩選)。她不敢拒絕。她像個被無形的線牽引的木偶,懷著巨大的恐懼和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微弱的渴望(只是想遠遠地、再看一眼那個身影),在講座開始前十分鐘,像幽靈一樣溜進了禮堂。她選擇了最後排、最角落、靠近安全出口的位置,戴著寬簷帽和口罩,幾乎將整個身體縮排陰影裡,祈禱自己變成空氣。
講座開始。頂尖學者們的演講精彩紛呈,現場掌聲雷動。但劉佳妮的心始終懸在嗓子眼,巨大的恐懼讓她無法集中精神。她低著頭,在筆記本上機械地記錄著,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她不敢抬頭看前排,生怕對上那雙讓她靈魂戰慄的眼睛(安若初的)。
終於,壓軸環節到來。主持人用激動的聲音請出第七帝國基金創始人、董事長,中山大學傑出校友——王輝先生!
全場瞬間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閃光燈如同銀河傾瀉!
王輝從容起身,步履沉穩地走上演講臺。聚光燈打在他身上,彷彿為他披上了一層神性的光輝。他站定在話筒前,目光平靜地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那眼神深邃如海,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睿智和掌控全域性的從容。整個禮堂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空氣彷彿凝固,數千道目光聚焦於他一人之身。
他沒有開場白,沒有寒暄。低沉平穩的嗓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遞到禮堂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不由自主屏息凝神的魔力:
“感謝諸位蒞臨。第七帝國-中山大學人工智慧前沿研究所的成立,其核心目標並非僅僅追趕潮流,而是重新定義邊界。”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
“當前AI的發展,正在從感知智慧向認知智慧艱難躍進。我們看到了大模型的狂歡,也看到了其背後巨大的算力消耗、資料偏見和難以解釋的‘黑箱’本質。第七帝國的投資邏輯,始終圍繞一個核心:突破算力瓶頸,理解智慧本質,構建可解釋、可信任、負責任的下一代AI基礎設施。”
他微微抬手,身後巨大的螢幕瞬間切換,展現出複雜而精密的架構圖。“這就是我們正在構建的‘聯邦學習+邊緣計算+新型硬體加速’的分散式認知智慧網路原型。它旨在實現三點突破:第一,打破資料孤島,在保護隱私的前提下最大化利用碎片化資料價值;第二,將算力下沉到邊緣,實現毫秒級實時響應,並顯著降低能耗;第三,透過新型憶阻器晶片和類腦計算架構,探索超越馮·諾依曼瓶頸的硬體基礎。”
他停頓片刻,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間,看到了更遠的未來。“僅僅最佳化現有模型,是工程師思維。科學家思維,需要敢於質疑基礎假設。我們為何執著於讓機器模仿人類大腦?自然進化出的碳基智慧,是否是矽基算力唯一且最優的進化方向?‘第七帝國-中大研究所’的一個重要課題,就是探索AI的‘非擬人化’發展路徑,尋找基於物理定律和數學本質的更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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