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將軍請看,這武岡隘口,三面環山,中為穀道。”
“陸遜主力若想攻取武陵,必經此地。”
“習珍、習宏兄弟,正在谷口正面死守,吸引陸遜軍的注意力。”
潘濬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一條隱秘的曲線。
“我意,請將軍率領麾下精銳,攜帶十日干糧,務求輕裝簡行。”
“濬已探知,此地往西有一條隱秘山道,雖崎嶇難行,卻能繞過陸遜正面,直插其設在武岡隘口後方的大營側翼!”
“一旦我軍出現在敵軍背後,與習氏兄弟形成前後夾擊之勢,陸遜軍猝不及防之下,必然大亂!”
于禁的目光,死死盯住地圖上那條蜿蜒曲折的山路,眉頭緊鎖。
作為宿將,他一眼便看出了此計的兇險。
敵後穿插,孤軍深入,一旦被發現,或者糧草不濟,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但,他也同樣看出了此計一旦成功的巨大收益。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以弱勝強,並非沒有可能。
“此計雖險,卻有奇效。”
于禁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只是,這山路崎嶇難行,我軍皆是北方將士,不習山地作戰,又無嚮導,恐怕……”
潘濬微微一笑。
“將軍放心。”
“某潘氏在武陵經營多年,根基尚在,家中亦有幾位族人子弟常年出入這北部山林狩獵採藥。”
“我即刻便去安排,定能尋來幾名最熟悉此間山勢的本地獵戶或採藥人充作嚮導。”
“他們對山中每一條小徑,每一處水源,都瞭如指掌。”
于禁深吸一口氣。
“好!”
“便依潘從事之計!”
“某家這條性命,早已是撿來的,能有機會與陸遜這等江東名將較量一番,死亦無憾!”
潘濬見於禁採納此計,心中也是一定。
他當即便透過其在武陵的舊識,並暗中聯絡了潘氏在當地的族人,花費重金,尋訪到了數名常年活動於武陵深山老林的獵戶與採藥人。
于禁隨即下令。
麾下五千精兵,每人攜帶十日份的乾糧與少量清水,務求輕裝簡行。
夜色再次籠罩大地。
在幾名當地嚮導的帶領下,這支由降將與降卒組成的特殊隊伍,如同幽靈一般,悄然踏上了那條長達二百餘里,橫穿武陵北部崇山峻嶺的崎嶇山道。
山林深處,古木參天,遮天蔽日。
腳下是數百年積累的腐葉,鬆軟溼滑。
荊棘藤蔓密佈,鋒利如刃,不時便會在將士們的衣甲甚至皮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不少北方士卒初時不適,已有人染上寒熱。
行軍的艱難,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毒蟲蛇蟻,更是防不勝防。
然而,于禁軍紀嚴明,不容許任何人發出半點怨言。
他身先士卒,手持長刀,親自在前方開路,昔日大將的威嚴猶在。
將士們默默忍受著難以言喻的疲憊。
支撐著他們的,不僅僅是對於禁的敬畏,更是那份對生存的極度渴望。
他們要活著回去。
他們要用敵人的鮮血,洗刷自己身上的恥辱。
去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而不是作為苦役在礦山鹽場了此殘生。
這支沉默的隊伍,正一步一步,艱難地向著陸遜軍的後方,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