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關銀屏毫不掩飾地笑出聲來,清脆的笑聲在寂靜的山谷間迴盪。
“田信,還是坐車吧,你這上馬姿勢堪比猴子撈月!”
田信臉頰微微泛紅,卻沒有理會她的嘲笑。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再次嘗試。
有了馬鐙的支撐和借力點,上馬的過程確實輕鬆了許多。
雖然坐在馬背上依舊搖搖晃晃,重心不穩,但至少能勉強坐穩了。
接下來的路途,只要遇到稍微平緩開闊些的路段,田信便會主動下車。
他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騎乘。
從最初的東倒西歪,需要人時刻在旁小心攙扶。
到後來,他能勉強在馬背上保持平衡,獨自搖搖晃晃地前行一小段距離。
進步雖然緩慢,卻也實實在在,肉眼可見。
只是,這份進步的代價,是常人難以忍受的鑽心疼痛。
從未受過這等劇烈摩擦的大腿內側,很快便被粗糙堅硬的馬鞍磨得火辣辣一片。
細嫩的面板破損,滲出點點殷紅的血絲,與粗布的衣物粘連在一起。
每一次挪動,每一次顛簸,都如同無數細針在狠狠地扎刺。
田信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只是默默地堅持著。
夜晚宿營時,他會悄悄躲在篝火旁邊的角落裡。
藉著昏暗的火光,偷偷檢視傷口,用冰涼的溪水小心翼舍地擦拭。
然後再塗抹一些隨身攜帶的,效果並不算太好的簡易傷藥。
某日傍晚,篝火燃起。
關銀屏看著田信一瘸一拐,步履蹣跚地走向篝火的身影,那雙明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她從自己的行囊裡,摸出一個小巧的黑色陶罐,隨手丟了過去。
“喏,拿著。”
陶罐劃過一道弧線,準確地落在田信懷裡,入手微涼,帶著一絲淡淡的清涼藥香。
“這是關家軍中秘製的傷藥,對付你這種皮肉傷,效果最好。”
她的語氣依舊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傲嬌,卻明顯少了幾分之前的戲謔。
田信微微一怔,拿起那入手沉甸甸的陶罐,低聲道:“多謝。”
向寵則始終如一,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他安排宿營的地點,仔細布置警戒的哨位,檢查隨行物資,事無鉅細,處理得井井有條。
對於關銀屏這位大小姐的突然加入,他雖感意外,卻也始終保持著對將門虎女應有的尊重與恰當的距離。
他每日都會細心詢問田信的身體狀況,妥善安排好飲食起居。
確保這位肩負重任的督農都尉,不會因為路途的勞頓而倒下。
這一路雖有官道可循,但年久失修,早已不復當年。
加之蜀地多雨,不少路段早已變得坑窪泥濘,不堪行走。
一行人出發沒幾天,便遇上了連日的陰雨。
細雨綿綿不絕,將本就難行的山道,徹底變成了一片泥沼。
拉著田信的馬車,兩個輪子深深地陷入了厚厚的泥濘之中。
幾匹健壯的挽馬奮力嘶鳴,肌肉賁張,也無法將其拖出半分。
“下車!所有人,一起推!”
向寵當機立斷,沒有絲毫猶豫,率先跳下馬背,踩入了冰冷的泥水之中。
護衛們,以及關銀屏帶來的那些精銳老卒們,也都紛紛下馬。
他們默契地走到車後,合力推車。
關銀屏見狀,也毫不猶豫地跳入了齊膝深的泥水中。
她咬著銀牙,用她那看似纖細,卻蘊含著驚人力量的肩膀,死死抵住沉重的車廂。
田信見狀,也立刻推開車門,跳下馬車。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到車尾,用盡全身的力氣,與眾人一同,奮力向前推動。
冰冷刺骨的泥水瞬間浸溼了鞋襪,泥點濺滿了嶄新的儒衫。
但他沒有絲毫猶豫和退縮。
關銀屏用眼角的餘光,瞥見田信那沾滿了泥汙,卻依舊拼命用力推車的身影,眼神中閃過一絲明顯的詫異。
在她看來,像田信這種文弱書生,遇到這種情況,多半會選擇躲在車裡抱怨或者束手無策。
卻沒想到,他竟然也肯親自動手,與這些底層計程車卒們一同吃苦受累。
那些原本對田信這位空降的年輕都尉,心中多少有些輕視的老卒們,看向他的目光,也悄然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