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似是隨意地問起了漢中前線的戰況。
“聽聞漢升老將軍在定軍山陣斬夏侯淵,當真是老當益壯,勇冠三軍啊。”
話語中是讚歎,但那微微上揚的尾音,卻似乎隱隱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對於黃忠這等後來加入之人,立下如此蓋世奇功,關羽心中終究是有些微妙的不平。
趙雲知其心意,只道:“黃老將軍不日亦將進駐上庸,可為君侯側翼。”
關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待回到府中,屏退左右。
密室之內,只剩下關羽與趙雲二人。
趙雲的神色變得肅然,從懷中鄭重取出一封用火漆蠟封的密信,雙手奉上。
“君侯,此乃主公親筆密令。”
關羽接過,手指熟練地挑開蠟封,取出信紙,展開細閱。
隨著目光的移動,他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眉頭也越皺越緊。
趙雲在一旁沉聲說道:“主公有令。”
“南郡太守糜芳、駐守公安的將軍傅士仁,二人暗通東吳,私下倒賣軍糧、軍械,證據確鑿,罪不容恕!”
“主公令我等即刻動手,將此二人拿下,剝奪一切兵權,暫行收押。”
“待荊州戰事平息之後,再押回成都,交由軍法處置!”
關羽緩緩放下密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自己胸前的美髯。
“子方……君義……”
他口中念著這兩個熟悉的名字,語氣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失望與痛心。
“皆是追隨大哥多年的舊部……元從老臣!”
“當年徐州艱難之時,糜家傾囊相助……如今……唉!何以行此糊塗悖逆之事!!”
他眼中閃過一絲懊惱與自責。
“某先前,確也察覺到江陵賬目有些許不清之處,只道是尋常耗損,又信他多年追隨,未曾深究……”
“如今想來,是我關某念及舊情,疏於查察,反倒縱容了奸佞!險些釀成大禍!”
趙雲見狀,連忙寬慰道:“君侯不必過於自責。”
“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二人早年或許尚存忠義,然身居高位,手握權柄,日久年深,被利慾矇蔽了心竅,失了為臣本分,亦是可悲可嘆。”
“主公正是擔心君侯念舊難以下手,才特命雲前來襄助。”
關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這個訊息。
忽然,他抬起眼,那雙銳利的丹鳳眼看向趙雲,問出了一個似乎毫不相干的問題。
“子龍,你此番從成都而來,與那田信可曾同行?”
“你對那田信,如何看?”
趙雲聞言,神色微微一動。
他深知田信的真實來歷乃是蜀漢最高層級的機密,劉備、諸葛亮反覆叮囑,絕不可對任何人洩露,哪怕是目前的關羽。
他略一沉吟,斟酌著言辭,神情鄭重地回答道:
“君侯,田信此人……其才思之敏捷,見識之獨特,絕非尋常。”
趙雲的語氣十分肯定。
“主公、軍師、乃至孝直先生,皆對其極為看重,評價甚高。”
關羽濃密的臥蠶眉微微挑起,顯出幾分難以掩飾的驚訝。
“哦?”
“區區一個督農都尉,竟能同時得主公、軍師、法孝直三人如此青睞?”
這分量,可著實不輕!
趙雲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更加篤定。
“田信之才,絕非僅僅在於督農小道。”
“其于格物、算學、乃至大局觀上,皆有驚人之處。”
“主公與軍師此次遣他前來荊州,一來,固然是為歷練於他,增長見聞;”
“二來,亦有充實君侯帳下智囊,以備不時之需的深意。”
趙雲頓了頓,迎著關羽審視的目光,補充了一句,語氣誠懇。
“當然,荊州戰事,軍政大事,一切自然仍以君侯為主。”
“雲與田信,皆是奉命前來,全力輔佐君侯。”